他手腕一动,却被顾知微再度按下,贺昀在旁挣扎起来,气的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欺负姑娘什么本事,还敢打人,亏你还有脸当土匪呢,传出去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你再敢吵一句,我即刻就杀了她!”
王彪冷笑一声,将刀刃逼的更紧,威胁道:“你们也不必再装,都有人向我打过招呼了,说你们身份不清不楚,与官府那群蠢货很有勾结,说是上香,可又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分明是要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左右你们的命都在我手上,今日就是打了她又如何?我还要亲手砍了她的脑袋呢!”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王彪为匪为患,盘踞在此也不是一年半载了,此地与正经军营不同,管束散漫,除却每日操练,大多都是自由行事,又有青州供给粮草,可谓是好吃好喝,万事不愁。时候一长,还真给他们养出些山匪的习性,做事跋扈无理不说,还常常策马满山围堵,凡是碰见有顾知微这样耽搁在林子里的,绝不会心慈手软,有财劫财,没财要命。
从前倒是也有些可怜人被王彪教训了,心里不服,拖着一身伤痛告到官府,三番两次就大闹一通,请赵裕派兵剿匪,只恨那时他惦记着李刺史的叮嘱,助纣为虐,还以为能换来两方安宁,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硬生生把这事儿给压下来了,此刻再看,只觉得后悔万分。
此刻柴房门户大开,破旧的木窗被风吹的吱嘎作响,这些土匪膀大腰圆,挤了一屋子人,却遮不住外头清亮的月光,透着门口泄进来,正落在那寒光凛凛的刀刃上,一时气氛凝结,刀光剑影,绝非儿戏。
王彪原本是想好好问话,可现下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讥讽,早磨没了耐性,见顾知微一脸淡然,神色不变,对他而言就如同火上浇油,只见他眼底杀意汹涌,面容凶狠扭曲了起来,粗壮的手臂扬起大刀,下一刻,便要落在女子不堪一击的细瘦脖颈上!
顾知微这才稍稍抬眼,好整以暇:“大当家的,别做戏了,你不敢杀我。”
王彪动作一停,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左右夜晚漫长,他又灌下两口烈酒,轻蔑道:“我是个粗人,最见不得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死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小姑娘,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吧,这是我王家寨!你都沦为阶下囚了,还在这儿装什么高深莫测,我不敢杀你?笑话!”
言毕,他大笑一声,身旁的几个小弟也跟着起哄:“就是,我们大当家的英明神武,想杀你们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怕就怕了,吓哭鼻子也没人会笑话你的,小姑娘,你且别再嘴硬了!”
闻言,顾知微尚且还没什么反应呢,贺昀这个得知内情的人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噎死过去。
顾知微是何人,当朝太后!那是多么金尊玉贵的身份,就是皇帝在此,也得毕恭毕敬,分外守礼的。可这几个畜生仗着自己有些势力,把这山头占为己有不说,竟还敢当众之下对太后娘娘口出狂言,出手殴打,若顾知微今日有什么闪失,皇家,顾家,大理寺都得把他们生生剥下一层皮来,悬首示众七七四十九日仍不足够!
贺昀是个正直忠臣,他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君主受辱,若非有顾知微提醒,他早就拼了一条老命,也得为娘娘挣出一条生路来!
而与他的愤慨不满截然不同,顾知微冷笑一声,笃定道:“你能坐上大当家的这个位置,想来也不会是个婆婆妈妈的性子,这都快犹豫到三更天了,迟迟不动手,不是不敢还能是什么?”
下一瞬,王彪面色一变,收刀入鞘:“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敢?”
这话试探的浅薄,索性顾知微也没想着隐瞒,她嘴唇开合,所言语气平淡,却听的王彪面色震惊,发起冷汗:“你不动手,是你发觉我们几个身份错杂,不同常人,若是寻常百姓,恐怕这时血都流干了,可你不能头脑发热,因为这座山里藏着见不得人的谋划,你们唯恐被人发现,被人察觉,自然深知,若是我们死了,势必会有人追查,只要牵扯其他势力入局,到时得不偿失的,就是你王彪。”
话音落下,一屋寂静,天上的乌云滚滚翻腾,遮掩的月光暗淡,四处鬼气森森。
王彪立在一旁,被这番话震得头昏脑涨,他再抬头看向顾知微,正对上那双浅淡的眼眸,里头是毫不避人的算计。
他想不通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是身边藏着内鬼,还是此人本就神机妙算。王彪的满身气焰好似被人用冷水给泼透了,沉默良久,他又问:“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们不过就是一群山匪,在此逍遥快活,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哪有过什么谋划?”
顾知微却笑着摇头,有意沉默不语,叫王彪越想越深,越想越怕。
果不其然,见她态度决然,神情自若,王彪拧着一张脸,心中疑云四起。再想起在林子里时顾知微便毫不畏惧,被绑来了寨子也不吵不闹,就安静待在一旁,他们原本还以为是姑娘心性脆弱,怕的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可此刻一看,分明大错特错。
再一思付,他这脑袋可算是转过弯来了,若这小小女子手里没有证据,是绝对不敢猖狂至此的,若她身后没有人帮扶,更不该只身犯险到这土匪窝子里来。
王彪一颗心越想越凉,死死盯着顾知微,笃定她已知内情,且多半就是故意趁着夜色混上山来调查此事,他横扫一眼,厉声质问:“你既知道我们的筹谋,必然也明白此地凶险,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还有你那些同伙,是藏在林子里了,还是藏在山口处?”
顾知微道:“大当家的别诈我了,左右就我们四个人,哪有什么同伙?”
“你给我等着!”王彪疑窦丛生,心里焦急,怕这大事砸在自己手上,恶狠狠剜了她一眼,甩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