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繁梦听的一清二楚,他看着安雨非。安雨非站在屋檐正中,迎着月华,束带当风。
巡逻的卫兵很快发现了屋顶上的身影,长枪指向屋顶,在月光下银灿灿的连成一片,他们大声质问着屋顶的人。
沈繁梦站了起来,他有点紧张,更多的是种振奋,事已至此,要么老老实实的领罚,要么......
他看着安雨非,眼里有种期待。安雨非与他对视一眼,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某种支持。
铮地一声,长剑出鞘。安雨非持剑冲向阻拦的人海,沈繁梦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还顺手抢了把枪,这是他最擅长的兵器。
如果不姓安,他几乎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现在所幻想的也未必会实现,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至少,可以大大方方无所顾忌的高声呼喊爱人的名字。
长剑如一泓秋水,映着月华在人群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气激荡,震落了满院杏花。安雨非无意伤人,最多只是短暂的制人。他身法很快,蜂拥而来的卫兵有的连人都没看清,就已被他甩远。
宫门已在不远处,武卫将军萧沉持刀拦住他的去路。
“你拦不住我。”安雨非心道。
萧沉没有说话,举刀斜劈。陌刀极重,能用的人莫不是膂力过人,萧沉更是其中好手。安雨非不和他硬碰,剑走轻灵,长剑在刀侧一点,安雨非借力跃到一旁。
萧沉一奇,安雨非师从断剑山庄,断剑山庄的剑法以凌厉狠绝著称,长剑一出鞘,便锋芒毕露。
安雨非知他心中所思,大为得意。他还有个师傅,只不过知道的人很少罢了,她是上古的灵兽,她教给他和断剑山庄不同的剑法,据说,也是来自古神。
安雨非不与萧沉硬碰,持剑游走于他身旁。萧沉的陌刀每次落下,安雨非都只是借力跃开,极力避免与他正面冲撞。从速度上来说,萧沉不如安雨非。
五十招后,萧沉渐渐力不从心,手中动作稍缓,安雨非不在左右闪避,回身一剑刺出,一直收敛的剑气激荡开来,锋芒毕露。安雨非的剑很快,萧沉反应过来时也已不及,这剑伤不了他,但一剑之势足以让安雨非离宫而去。
耳边忽传来破空之声,斜刺里探出另一柄剑,正好接住了安雨非的剑。当地一声,安雨非反被相撞的力道推远。那柄剑却纹丝不动,稳稳的停着。
一撞之力不小,长剑脱手飞出,安雨非纵身跃起,试图抓住长剑,来人不给安雨非喘息的时机,持剑欺近,剑芒封住安雨非去路,安雨非只得作罢。
“闹什么!”来人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模样,黑着脸还剑入鞘,正是他大哥安褐,萧沉回身行礼。
“打不过啊。”安雨非心道,再看安褐脸色,他还是早点溜掉的好。他这个勤勤恳恳的大哥不知道怎么搞的,无论怎么做,老皇帝都看不顺眼,要不是皇后的势力横在那儿,太子的位置只怕早没了。反而是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废柴意外的讨老人家欢心。
看老大哥的脸色,若是继续纠缠下去,怕是要重罚,安雨非摆摆手,道,“我就吃饱了撑的运动一下,天色不早了,大哥快回去休息,我自觉闭门思过。
安褐皱着眉,正要发作,沈繁梦喘着气总算跟了上来,见到安褐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忙行礼。
安雨非心道,安褐这一肚子怒火怕要全发在沈繁梦头上。在安褐开口前抢先走到沈繁梦的跟前,拍着沈繁梦的肩膀道,“沈将军想要拦住我,还是在练几年吧。”言罢,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
安褐一肚子火全部转移到安雨非身上,念及安雨非在老皇帝心中的份量,咬着牙只能咽回去。随便训斥了沈繁梦几句,便放他离开。
这是安雨非第一次正式离家出走。虽说是失败了,但这高高的宫墙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突破。至于其他的事嘛,他没什么心思管。
待沈繁梦走远后,萧沉才问道,“殿下怎么了?”
安褐叹了口气,“博珲趁着秋收又出兵南下,北部告急,金鍪那边也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们和博珲开战,这个关口,江家那老头子竟然上奏说区区博珲不足为虑,现在天下太平,百姓需要休养生息,还说要裁军?!”
“陛下的意思呢?”萧沉问道。
“父皇没表态,但宫里的消息说,有同意的倾向。”安褐冷笑,“博珲抢走的那点相当于每年赋税的零头,朝中那些老东西个个都想花钱买个安逸,说什么博珲和金鍪人都居无定所,这仗不好打什么的,都是放屁。”
萧沉垂下眼低声道,“假如陛下最终决定发兵,殿下切记不要做出头鸟。”
“为什么?!”安褐反问,看现在这情况,老皇帝能同意出兵就已经是奇迹了。
“殿下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的离渊还没到需要殿下亲上战场的地步。”萧沉解释道。
安褐经他一点,心中了然,不觉苦笑。离渊的皇帝已经老了,早已没了心力去管那些事务。朝中外戚干政,底下那些个世家都各有打算。老皇帝极宠安雨非,安雨非看起来又像是个好控制的,明里暗里的,一些势力聚集到了安雨非背后。安雨非愿或不愿,都已成了某种旗帜。
安褐叹着气,道,“很多人都想要这天下,可有几人护得住它。”
“殿下无需忧虑,职责所在,尽力而为就是了。”萧沉接口道。
“有时候我挺羡慕那些山野樵夫的,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有。”安褐的气渐渐消了,他抱着手转头望向宫墙。
萧沉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问道:“殿下觉得这若大的宫城像什么?”
宫墙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黑色阴影,这深沉的黑色把整个宫城都揽在怀里,所有的一切都禁锢在黑暗里。
“真像个棺材。”安褐心道,但他并没有说出来。大概因为棺材里永远也透不进阳光。
砚京的天亮的很快,在第一缕阳光照进宫城里时,皇宫中的阵法出现了异动,有什么力量在疯狂地冲击着它。
“是后宫的方向。”萧沉皱眉到。
安褐双目微合,感受阵法灵力的变化,阵法中混入了一丝极为柔和清淡的灵气,仿佛草木之灵,但更为纯粹强大。他道,“是翛妃娘娘那边。”他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急忙赶去。
在路上,他们和一只雾鸟擦肩而过。那鸟有着五彩的羽毛,生得极为漂亮。那是属国进贡来的珍奇鸟类,离渊的皇帝把它关在金玉制成的华贵牢笼里,赐给了翛妃。它是翛妃院中最后一只冲向阵法的鸟,也是唯一一只飞出来的鸟。它的翅膀受了伤,羽毛也七零八落的,它跌跌撞撞地飞着,就算流了一地的鲜血也不肯停歇。
安褐起了怜悯之心,施法治好它的伤势。于是,那鸟振翅清啸,往云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