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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刺史

见状,顾知微垂下眼,心道果然如此。

这王自衡再厉害,终究也只是个县令,贪图荣华富贵不假,可一看他方才的模样,分明是个再惜命不过的。如此大张旗鼓的向百姓收受银两,还碰巧赶在这个时候,他自己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这是发国难财吗?他不过是在赌,赌没人敢把这事情闹大,赌路途不便,远在京城的皇帝和太后不会知晓此地实情。

只可惜,他猜的错了。

顾知微稍一细想,便能顺藤摸瓜,勉强猜出这位县令平日是如何办事,如何敛财的。沧云是个好地方,虽是县城,但胜在位置优越,平日过路的商户络绎不绝。王自衡虽然官职不大,但好歹是此地的顶头官员,若他真如今日进城这般,写一道莫须有的告示,非要那些商人缴纳银两,否则便不许靠岸,这些商人无奈之下,多半也只会乖乖照办。长年累月的,虽不是什么大钱,但也够他一家穿金戴银,吃穿不愁了。

想到此处,顾知微横他一眼,心寒不已,王自衡便浑身抖如糠筛,见三人默然不语,他更加不安,只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贺大人恕罪,女侠恕罪啊!下官不过就是是芝麻小官,靠着这点银两养活家用,日子也不好过啊,下官之妻前两日刚生下个大胖小子,如今还没出月子啊!若是,若是我被砍了头,那他们娘俩怎么活啊!”

“你倒是会疼人。”

顾知微冷笑一声:“王县令,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奉银微薄,日子艰难,可我们看着,这王府修的财大气粗,屋里摆的东西更是金银玉全,竟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清贫之处,你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贺昀也黑着一张脸,厉声道:“你既然已为人父,心中惦记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儿,那我且问你,方才在城门口,那官兵殴打一对母女,那孩子也才六七岁的年纪,将心比心,你为何不出面阻止,反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不管她们的死活!”

贺昀做事一向设身处地,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凡遇不平,绝不会畏缩,绝不会顾虑,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顾子忠看准了他,谢翊和顾知微也看准了他。但既然性情如此,他就注定不会懂得旁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与阴狠之处,此刻一问,王自衡开不了口,顾知微心思百转,却早明白这是为何:

“贺大人这话,是问给有良心的人听的,咱们这位王县令啊,惦念妻儿不假,可他惦念的是自己的妻儿!外头那对母女在他眼里哪算得上人呢,分明是二两银子,他既想着敛财,自然就不会去平白无故伸手帮衬,真是好狠的心肠!”

此话一出,王自衡被哑口无言,他没了法子,如在城门相见时那般,苦笑一声,连连摇头:“姑娘这是什么话,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人非草木,我如何能平静无波,实在是,实在是受人指使,没有法子啊!”

闻言,顾知微眼皮一跳,她心中刚有猜测,没成想真是另有隐情,当即命一众侍卫上前,寒刃逼人,直直抵在王自衡的脖颈:“那你便说说自己是受谁指使,若说不出来,本姑娘便一刀砍了你!”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这都是误会,咱们有话好说,何必非要动刀动枪啊!”

王自衡脖子一梗,起先还不愿意开口,可终是抵不住顾知微带着人好一通逼问,最终这县令又急又怕,忽的颓然倒地,已然认命。

他一抹眼泪,长出一口气:“大人有所不知,此事真不是下官想做啊,如今江南流民众多,各个过得都是苦日子,沧云一关城门,他们每天都要到外头大吵大闹,到时暴民生事,还不是我这个县令出来应付!”

“实在是,实在是上面的人有话,下官的职衔还不如一个芝麻粒儿大呢,哪里斗得了这些大人物,只有听人差遣,依照吩咐办事的份儿!”

听到此处,顾知微一皱眉:“你既是县令,若真有什么不想办的,大可以传信给太守,劳他禀告圣上就是了。”

“姑娘有所不知,我说的这位上头,正是江南一带的太守,赵伦,”

王自衡欲哭无泪,缓缓道来:“就是赵大人叫下官如此办事的,此人出身贫寒,起初为官时地契银子要什么没什么,就家里有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这些年他一路坐到如今这个地位,可仍有人嫌他穷酸,很不受待见。”

“于是赵大人便想了个法子,眼看着要到刺史李裕和的五十大寿,他想着多多备礼,趁机趁机巴结一番,这位刺史也是一个认钱不认人的主,赵大人觉得此法可行,便吩咐手底下的人以此法筹集银两,这沧云城便是其中之一。”

这理由实在是荒唐无比,听他说完,顾知微大惊,贺昀也是睁大了眼,气的双手直抖,难以置信:“就为了个寿诞,你们,你们就如此草菅人命,这简直是丧尽天良!”

王自衡被他一吓,嘴上没个把门的,稀里糊涂说出来更多:“大人息怒,也不全是为了寿诞啊,只要讨好了李刺史,到时赵大人就能参与倒卖粮草之事,这可是个富得流油的买卖,眼下粮食紧缺,前些日子便是青州带头倒卖京城发来的赈灾粮,眼下他们都发了一笔横财了!”

闻言,顾知微气的眼前一黑,一口气好险没上来,若非有傅砚修在旁搭扶一把,只怕都站不住了。

她乃当朝太后,为了天下万民,此情此景,如何能叫她不寒心。想起外头百姓流离失所,而这王府内舞乐升平,顾知微真是恨,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王自衡这些人的脑袋拎出来看看,给他们瞧瞧芸芸众生的苦楚!

她原本是隐隐察觉了此地关系复杂,多半会有些贪污腐败的糟烂事,可哪想到这些人如此大胆,竟到了此等地步!

良久,她合上眼,声冷如冰:“拿笔纸来,这事都有谁参与了,给我一五一十写下,否则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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