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剑生明白她的顾虑,还真在玉川城派人打探了几回,倒是都说这位摄政王在大邺很是吃香,与大邺的陛下私交甚笃,宠信无比,想来不会再有所为难。
当初把人送过去时,顾知微可是挑唆了又挑唆,就等着那皇帝出手,借刀杀人呢,只可惜她心思落空,二人非但没因此互起疑心,反倒看着像达成共识,要一起做什么事了。
顾知微思索片刻,只觉得头疼不已:“原本我还想着,借崔琰一事好好逼一逼大邺,使团没了,谢淮宴过去也不会好过,现在一看,竟然全都是打水漂了,我有时真真看不明白,再怎么说那崔琰也是大邺丞相,傅钰的左膀右臂,这么个好帮手没了,他竟也不恼?”
顾子忠笑着摇头:“娘娘与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自然不会明白,这崔丞相帮傅钰干了多少混账事,是他手底下最好用的一把刀,崔琰死了,最心痛的便是傅钰。”
“但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以利益为最要紧的,譬如谢淮宴,他是朝中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不假,可他真心相待,又真心待他的能有几人?”
“再看那傅钰,他兄长傅砚修可都是他亲手设计送过来的,足以见此人的心机歹毒,更何况他得知消息时崔琰和使团已死,已死之人是做不了棋子的,就凭此点,他也不至于大动干戈,与谢淮宴撕破脸皮。”
“娘娘既问为何这二人又能握手言和,那缘由从始至终便只有一点,只怕他们图谋的是更大的利益,也只有他们二人联手,才能将此事做成。”
言毕,屋内一室寂静。
顾知微指尖轻轻叩桌,显然是在琢磨这番话。
窗外的风又起了,刮着落叶扫过院子,顾知微收回眼,道:“既然如此,若真起战事,事情未完之前,想必傅钰也不会叫谢淮宴死了,咱们想趁机逼死摄政王,只怕行不通了。”
她又问:“兵法战术女儿不懂,不知爹对此有何见解?”
顾子忠便道:“依照如今情形,咱们大夏虽算不上千军万马,但大邺早年矛盾累积,闹了多少次宫变,元气早已大伤,若真要正面交战,也未尝不能一试,。”
“怕只怕如娘娘所担忧的那般,谢淮宴出使离国,人虽不在京城,但他的势力盘根错节,那些下属也跃跃欲试,有好几个不要命的主,再加上蒋浩狼子野心,二者已有勾结,若到时情况不好,外头敌军来袭,内里也遭变数,则此战必败。”
顾知微静静听完,点头道:“爹爹说的所言及是,蒋浩等人太会笼络人心,若他们到时煽风点火,难说不会有人就此叛逃敌国。”
这话说的实实在在,也不怪她信不过众人。实在是看的多了,心里如明镜一般,生死攸关之前,荣华富贵之后,放眼满朝武,又有多少人能愿为大夏以死相拼?顾知微不敢去堵,她相信忠良之士是有,但小人更多。
顾子忠道:“这下事情不大好办了,不知娘娘打算如何?”
“既然傅钰不会动手,那把谢淮宴留在大邺也是个祸害,为今之计,只有先叫人快马加鞭,下旨召他即刻回国,等到了咱们的地盘上,想个法子将其截杀就是了。”
于是二人谈妥,不日便将消息送去大邺皇都,彼时谢淮宴刚应付了傅钰回来,正憋着一口气没处发呢,听人念完皇召,不悦道:“可是宫里又出什么事了,怎的如此着急?”
那人一摇头:“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眼看年关将至,不宜耽搁太久,想必摄政王已将使团一事好好禀明过了,还是该早些返京的好,也免得皇上和娘娘在宫里头惦记啊!”
“这话说的真是好听,”
谢淮宴冷笑一声,拿着那圣旨仔细看了,越看越觉得不妥。仔细想来,这些日子顾知微在京城雷厉风行,手段冷酷,专挑着他的人收拾,这才几天时间,费源死了,一群人下落不明,现在又咬着蒋浩,颇有一副水火不容之态。若是搁在以往,只怕她巴不得自己不回去,趁此机会除尽自己的羽翼呢。
谢淮宴又不是傻子,脑袋一转便想了个清楚,这圣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保不齐就是顾知微察觉到了什么,抑或是觉得时机成熟了,想对他下手,取他性命呢!
他为臣子,君王来召,于情于理都是不能抗旨的,但也总不能真就一去不复返。谢淮宴思来想去,干脆直接打发走了送信之人,带着东西急匆匆去找傅钰,索性这四处都是大邺的眼线,就算自己想藏,也早晚会走漏风声,还不如就以此作为一条退路,若傅钰肯帮忙,兴许还能有个峰回路转之法。
却不想见了人,将事情一说,谢淮宴还没骂完呢,就见傅钰倚靠在案边,淡淡看他一眼,笑道:“王爷都知道那头起疑心了,此去危险重重,依朕来看,不如就顺势留下算了,你若不便,朕派人替你传句话就是,等你归顺我大邺,想来那太后也不会再纠缠。”
顾知微狠,傅钰更狠!
这哪里是帮谢淮宴,哪里是出主意,分明是以此设计,算盘都打到脸上来了。若谢淮宴真依他所说明言归顺,以摄政王的名号,势必对大夏朝局产生影响,到时时局动荡,人心不安,傅钰倒好坐收渔翁之利了。
再者,此举也是彻底断了谢淮宴的后路,到时他再回不去大夏,只能依附在傅钰身边,岂非由人拿捏,任人宰割。
谢淮宴看的清清楚楚,可人在屋檐下,又无法当场和他翻脸,最终只忍着火气道:“陛下此举还是不够妥当,本王好歹还有那么多人在京城等着呢,若能够一起策反过来,不也算一件美事,可倘若就此归顺,往后可就不好再开口了。”
言毕,这皇宫他是一刻也不敢再待,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傅钰动作不变,面色冷下来,嗤笑道:“这个摄政王真是有意思,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惦记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