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照到庭院里将一切都染成了玫瑰色,墙角的雪堆在阳光下闪耀着宝石的光芒,红梅枝头压着一层薄薄的旧雪,像是给花儿带了一顶顶白色绒帽。卢盛坐在庭院中心的石桌旁晒太阳,桌上摆着琼脂宝灯。灯中的兰草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把捂黄的叶子在阳光下抖一抖,象牙雕成的小白花躺在阳光下打着盹。 每日林向晚都要拿琼枝宝灯中的兰草出来晒太阳,近几日林向晚一直跟随着琴璧白保护他的安全,就用结界把兰草用结界封在了屋子里,兰草缺了阳光叶子都变黄了,卢盛就主动承担起给兰草晒太阳的重任。林向晚的房间设了结界,对于卢盛这个毫无修为的人却没有设防,让他能够随意进出,林向晚感到结界的动摇便是卢盛进出的动静。 他知道苏叶是为了救林向晚而死,就把她当做老友照顾着。林向晚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仅把他介绍给琴璧白还给他说了羽野的情况,让他有机会能在魔族施展才能。他一边给兰草浇水,一边述说着他最近的成就,不远处忽然出现的杏黄色身影把他吓了一跳,水都洒到了石桌上。 卢盛乃是人族今年的探花郎,一举成名求亲者踏破了门槛,等待他的本是高官厚禄红袖添香,却因为家族变故一遭成了罪臣。其父卢修然官至御正中大夫,负责修建了皇城中最大的观景台--落凤台。落凤台刚修成就赶上皇后大寿,在上面举办了隆重的庆寿典礼。从西华门到长安城中心的落凤台,沿途随处可见身着蟒袍的各级官员、远道而来的献宝人,琳琅的商铺、搭盖的戏台、演奏的乐班,各式景观令人目不暇接。寿宴结束后落凤台却不知为何倒塌了,国师说这预示着国运将衰,卢盛的父母亲族皆被斩首,皇帝顾念卢盛的才华将其流放到了魔族附近的烈阳山。 他跟随流放的队伍来到了烈阳山,每日在采石场做着繁重的劳作,吃不饱穿不暖,动辄都要挨小吏的鞭子。过了一个月,他饿的瘦骨嶙峋,身上的鞭痕早已腐烂发臭,病歪歪的身子再也搬不动石块,小吏的皮鞭又狠狠地落在了他身上,就像再打一匹再也拉不动车的老马。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撑过了一天,他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在这里了,那个杏黄色衣裙的姑娘就把他劫走了,把他带到了魔域。 杏黄色衣裙的姑娘将他带到了魔域西城郊外的农舍里,人族的官吏是不敢追来的,她让他安心养伤,他也知道了她的名字--莺儿。经历了采石场炼狱般的生活,卢盛觉得这个茅草屋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安全的所在,莺儿无微不至的关怀也让他对她产生了别样的情感。等到他的伤好了,进了西城才知道莺儿乃是西城主的独女,他知道自己有罪之身配不上莺儿就离开了那座茅屋。他去了南城,在大街上被人偷了钱袋,林向晚把他的钱袋找了回来并把他带来了魔宫,却不成想在这里又见到了她。 石桌上撒下的一片水渍倒映出莺儿杏黄色的身影,卢盛抬起头对莺儿羞赧一笑。 “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莺儿看着他的傻笑,原本质问他为何不告而别的话语都咽了回去。 “挺好的。” “那个,我听说了羽野的事,你干的真不错。” “也多亏了少师大人的信任,我做了应该做的。” “你是探花郎嘛,一定也是很厉害的。” “你怎么知道的?”卢盛疑惑为何莺儿会知道她的过往,他从未对她提起过。 “我” 莺儿正窘迫的不知如何回答,看到一把刀正旋转着朝卢盛而来,她忙跃到卢盛身前召出挽星抵挡,刀撞到挽星上弹了回来落到了对面的草丛里。这时从屋檐上飞出了四蒙面人,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莺儿的挽星乃是短刀对上四人已十分吃力,现在还要保护卢盛就更加艰难。在他们奋力抵抗时,有一人从庭院的竹林后闪了出来,趁所有人不注意将琼枝宝灯带走了。那四个蒙面人见宝灯已到手并不恋战,又跃到屋檐后飞走了,就像是四只鸟儿,雁过无痕。 卢盛一见琼枝宝灯不见了,大叫一声不好。他快步向铭功殿走去,他要把这件事赶紧告诉林向晚,也许林向晚还能有办法。 铭功殿内林向晚将琴璧白护在身后与虞永言三人对峙着,西城主趁着林向晚不备就把千魔印拾了起来,他知道林向晚不敢向前。琴璧白没有修,。脱离了林向晚的保护,他们三人任谁都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杀死他。 林向晚早已给门外的魔宫侍卫发了信号,却迟迟不见有人进来,看来侍卫已经被他们控制了。有他在他们不能伤害琴璧白,他却也不能去抢千魔印。琴璧白失去了千魔印,也就失去了对四城的控制权,他以后该如何做这个魔族掌事呢? 卢盛和莺儿进铭功殿时看到的正是他们对峙的场面,林向晚让卢盛来他的身后,莺儿也跟着走了过来。 “莺儿,过来。你怎么跟那些人混到一起了。”西城主焦急的叫着。
“爹爹,这位卢公子是我的朋友。我们刚刚被几个蒙面人追杀,才逃到这里求助的。”莺儿后怕的说着刚才的事情,脚下没有丝毫走向西城主。 “谁这么大胆子敢追杀我的女儿,来爹爹这里来。” “那您能答应不为难卢公子吗?” “我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我只想要姓琴这小子的命。你若是爹的宝贝女儿就把他杀了,也算是不辜负我这么多年如此疼你。” “爹,对不起,我不能伤害卢公子的恩人和朋友。” “哼,养你到如今,倒是会跟我作对了。” 在莺儿和西城主对话时,卢盛小声的把刚刚琼枝宝灯丢失的事情讲给林向晚听了。林向晚觉得今天这么多事情凑到一起绝不可能是巧合,他们的调虎离山到底是为了千魔印?还是琴璧白的命?又或是根本就是为了琼枝宝灯?这三个人把他困在这里,然后派人去抢宝灯,现在的拖延就是为了掩护偷灯之人逃跑吗? 林向晚小声问莺儿可愿助他一臂之力,他保证不会伤害西城主,莺儿瞥见卢盛祈求的眼神就答应了。林向晚让莺儿帮他保护一下琴璧白和卢盛,他一会儿就回来。他莲步轻移先是到了虞永言旁边对他施了定身之法,又到了北城主旁边。西城主看到这一切全力掷出一只短剑向莺儿飞去,他要赌林向晚到底是要救自己的女儿还是来抓他。西城主一辈子都活在千魔印的胁迫之下,现在千魔印在他的手里,让他束手就擒绝不可能,为了逃走,为了能够拥有千魔印,即使伤害他最爱的女儿也在所不惜。 林向晚选择了救莺儿,西城主带着千魔印破窗逃走了。他一逃出窗外就立刻有暗卫接应,暗卫带着他隐入了铭功殿左墙角,带走了千魔印。 魔宫的侍卫有一部分早就被三城收买,未被收买和被收买的侍卫在外面对峙着,一直没有侍卫能突破重围赶来救琴璧白。直到西城主破窗而逃,被收买的侍卫知道计划失败了,就纷纷逃命去了。未被收买的侍卫没有追击,纷纷赶去铭功殿帮助琴璧白,他们早已听到了信号却一直被缠着无法脱身。 琴璧白让侍卫将虞永言和北城主起来押入水牢,留一部分守卫,另一部分去帮林向晚去追查谁偷了琼脂宝灯。 林向晚看到有侍卫赶来保护琴白,就匆匆去追赶那个偷了琼枝宝灯的贼,只是那个贼早已跑掉多时,他在魔宫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贼的影子。他闭眼感受着他宝灯的位置,他施术追踪着在宝灯里下的结界,他追踪的灵蝶却像是撞到了一个巨大的玻璃球被弹了回来,那个偷灯贼对宝灯下了另外一层防止追踪的结界。 他盲目的在魔域中搜寻着直到累的筋疲力尽,夜幕降临,他躺在尧河边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尧河像一根扯乱丢出的长长的毛线头,起伏的波浪就像是毛线里的紧密排列的一根根细线,毛茸茸的薄雾在上面跳跃。 林向晚想是从什么时候有人盯上了琼枝宝灯呢?那个贼人要宝灯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育妖吗?他跟乐察一起去长安城取玄甲时那个小贼想来就有点问题,他们拿走玄甲时那人没有特别的留恋更没有向他们要钱,若是普通的小贼怎会轻易放弃皇帝的玄甲,他像是特意偷了玄甲让他们抓住的。其次就是玄冰山上的那次偷袭,那一伙人也是奔着琼枝宝灯而去的,若不是无妄长老即使赶到那一伙人可能就得手了。再次就是南城叛乱、三城主索要羽野、抢夺千魔印是否也是为掩护那个贼人盗取宝灯?还是那个贼人知道今日的叛乱特意来的?虞永言的来信只有琴璧白、卢盛和他知晓,两位城主是突然到访,那么贼人怎会知晓今日之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那个贼人是与他们三人串通好的,至少与他们一个人串通了,否则一切不可能赶的这么巧。 他想通了线索就迅速向魔宫走去,他要提审虞永言和北城主问出是谁与他们里应外合,他一定要把苏叶找回来。他在琼枝宝灯里下了结界任谁都不能把兰草取出来,除非破坏宝灯,可是那人既然偷走了宝灯就不会破坏宝灯,苏叶的仙灵也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