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歌的心一沉,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陆映虞一向神经大条,楠渊哥有什么大事也不会主动告诉她,看来还是要自己跑一趟了,于是她拒绝了映虞的邀请,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放学,她就直奔陆家,江晚音正在花园里浇花,看到黎歌来了,笑着招呼道:“眉眉来了。”
这里是军属大院,出租车开不进来,黎歌下了车就一路跑过来,还没喘匀就问道:“江姨,楠潜哥呢?”
那件事江晚音也听说了,看到黎歌急匆匆过来的时候,就猜到她是担心陆楠潜,她抿唇笑:“楠潜在三楼小房呢,趁你陆叔叔还没回来,你上去看看他吧。”
陆楠潜正端坐在桌前抄家规抄兵法,他看着雪白的宣纸上默下的兵法,几排字龙飞凤舞,他突然搁下笔,自嘲地笑了笑。
小时候陆楠潜被罚抄,为了让自己静心,总习惯用古拙劲正,质朴端方的小楷,而今天落笔便是龙飞凤舞的行,理法通达、笔力遒劲。陆楠潜突然陷入沉思,今天心中不平静。
写下的一行字墨迹还未干透: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
陆楠潜突然想起这句话曾被列入韩现的“爱情兵法”,大概是说要讲究方法,察言观色,迂回前进。陆楠潜对此不屑,他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地对她好,竭尽所有不遗余力,去他的低调内敛!
突然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黎歌一手撑在门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双眸子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眨一下眼睛,他就会消失不见。
陆楠潜一抬头就看到她,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原本正想着她,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陆楠潜突然心情大好,笑着开口:“小丫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早就知道陆家家法甚严,她还亲自见过陆建国的房里挂着的短鞭,看起来年代久远,陆叔叔出身行伍,如果真的对陆楠潜动手……光是脑补《情深深雨蒙蒙》里依萍父亲鞭打她的场景,黎歌就担心的不行。
黎歌走进来,她上下打量陆楠潜,没有明显的伤痕,看来没有被责罚,黎歌心中担子终于卸下,眼圈却突然红了。
陆楠潜无奈地笑,怎么这么爱哭,他知道黎歌在担心他,顺手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调侃:“不错,我们家的小姑娘会心疼人了。”
黎歌眼眶里一颗眼泪欲落未落,听他这样调侃,气地伸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
这一拳不轻不重,却恰好落在陆老爷子用拐杖打过的地方,陆楠潜没有防备,受了黎歌一拳,痛的眉头紧皱,忍不住嘶了一声。
果然还是挨打了,黎歌喉头一紧,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伸手要拉陆楠潜的领口,陆楠潜也是个极骄傲的人,这么大年纪了还挨了老爷子一下子,面子上本来就有些挂不住,不想让她看见,急忙捉住她的手,告饶道:“别别别,小女孩家家的怎么能扒大老爷们衣服呢,这不合适。”
黎歌果然停手,眼泪却掉的更凶了,漆黑的眸子执拗地盯着他,陆楠潜被她看得心里一阵慌乱,他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嘴里也开始口不择言:“宝贝儿,别哭了。”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因为这句略带轻佻的浑话愣住了,天天听着韩现那群流氓说,居然顺嘴就说出来了。
黎歌的眼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陆楠潜终于无奈投降:“好了好了,只要你不哭我就给你看。”
黎歌吸了吸鼻子,立马擦掉眼泪,强忍着泪意,却还是忍不住抽噎。
陆楠潜没有办法,只好解掉衬衫上面几颗扣子,拉开衣领给她看。黎歌低头去看,虽然已经隔了两天,被拐杖抽出来的那个伤痕还没消下去,皮肤下一片淤青,看来老爷子是下了狠手了。
黎歌心中自责极了,如果自己当时忍一忍,或者不那么硬气,陆楠潜也不必为她处理这些事情。陆楠潜看她一副若有所思,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忙劝道:“这点小伤没什么的,你别担心,爷爷就是性子急了些,听我说完前因后果后还夸我做的好呢……”
陆楠潜的话音未落,黎歌却突然扑上去,搂着陆楠潜的脖子,埋在他的脖颈处。陆楠潜的颈肩处传来一阵湿热的感觉,耳边都是她压抑的啜泣声,陆楠潜无奈地哄她,以前还真不知道她原来这么能哭。
不知哭了多久,夕阳已经收起最后一抹余辉,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经悄然而至,屋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黎歌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累了就顺势坐在了陆楠潜的腿上,脸还埋在他的颈窝,紧贴着他的皮肤,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皮肤下颈动脉有节奏的跳动。
保持这个暧昧的姿势不知多久了,她有些脸热,想从他的怀里抽身。却被他强势地按住了,在一片寂静中,黎歌听到陆楠潜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微微有些沙哑,蛊惑人心。他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穿越空谷而来的夜风:“为你做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