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仲湜不会贪那把宝扇。咱们大伙儿都过来帮帮忙,想想看扇子可能去哪儿了?”梁储道。
于是我和众人皆聚到他们跟前,我问道:“仲湜,你想想,你昨儿走了之后,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会不会把扇子丢在什么地方了?”
张澯低下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道:“昨儿放学早,因家里快没墨了,便先去了西市坊的清心房买墨;正巧旁边有家新茶楼开张,全场半价,便进去吃了一盅茶,听了一段《裴秀娘夜游西湖记》;中午突然想吃素白菌子如意鸡,便回家骑了马去百香楼,谁知昨儿百香楼做鸡的厨娘告假了,我没辙,只能改去北边儿的聚福饭庄。吃完饭本想回家来着,又想起上个月借了同乡的两本忘了还,于是便去东不压桥胡同他家里还,跟他叙了半晌。后来又跟他去了永定门外那片空地玩射箭,直玩到天快黑了才回城。”
“然后呢?就回家了吗?”梁储问。
“呃,后来被那同乡撺掇着去教坊司喝酒听曲儿,哎,我们可没过夜啊,还未到亥时就回家了。”张澯补充道。
我滴个仙人呦,这个张仲湜短短半日,过得真真巴适的板,把北京城整整绕了一圈儿,吃喝玩乐样样都没落下。
“你去了这么些个地方,还能记得扇子丢在哪里吗?”我问。
“我压根就不知道扇子丢了,谁知道会丢在哪儿?”张澯为难道。
“你这家伙,光顾着自己玩了一日,把我扇子给玩儿没了,哎呦,这可怎么办哦!”倪进贤踱着脚,都快急哭了。
“别急别急,既然知道去了这些地方,那咱们挨个儿把这些地方再去一遍,找一找,没准能找回来呢。”梁储建议道。
于是他给在场的七人分派了任务:一个去房店,一个去茶楼,一个去饭店,我和张澯一起去他同乡家和他自己家,倪进贤去永定门,梁储去教坊司。不管有无找到扇子,下午申时皆回到庶常馆报信儿。众人便都各自散去了。
先跟着张澯回到他自己家。这是他爸爸给他购置的一个小独院儿,家里还有仨丫鬟、仨小厮并两个老妈子伺候着。让所有人在家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只能再去他同乡家里问问。
到了东不压桥胡同,张澯走到一户宅舍门口,上前咚咚咚地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一见到那开门之人,吃了一惊,可巧他就是我昨儿在高坡巷遇到的那个写诗的蒋冕,只不过今儿没有戴眼镜。
“哈哈,仲湜,我就知道你今儿会来!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丢在我这儿了?”蒋冕一见是张澯敲门,笑道。
“哎呀,诚之,那青阳扇子果真是落在你家里了?”张澯激动道。
“我晚上回到家,见桌上摆着一把精致的宝扇,打开一看上面竟然有万安大人的题诗,昨儿只有你来过我家,肯定是你丢下的。快进来拿吧。”我和张澯跟着他进了宅子。
“这扇子不是我的,是万大人赠予我同学的,我把他扇子弄丢了,他气得要找我麻烦呢。幸好丢在你这儿,可让我找到了。”
蒋冕把扇子拿出来递予张澯,道:“恐是你昨日在等我泡茶的时候,等着急了,便拿出来把玩,又给忘了放回去。”
蒋冕见我直愣愣地盯着他,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为何如此看着蒋某?”
“你,你不记得我了?”我觉得很奇怪,昨儿才刚见的,怎么今儿就不认识了。
他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亦奇怪道:“我与公子素未谋面,公子难道认识我?”
明明昨儿还在一起写诗,这会儿怎么就变成“素未谋面”了?张澯赶紧介绍道:“他是我庶常馆的同学,杨廷和,字介夫。”
“哦,杨公子好,诚之有礼了。”他向我拱手施礼道。
诚之?我明明记得昨儿蒋冕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字“敬之”,他怎么又自称“诚之”?“你昨儿是不是去了高坡巷?”我问道。
“高坡巷?我昨儿一直在家,仲湜来了之后,和他一起出去玩了会儿射箭,未去高坡巷。”
“嗯?难道我昨儿在高坡巷遇见之人不是你?”我惊道。
张澯反应过来,连忙指了指他,对我道:“介夫,你昨儿见到的他是不是戴着眼镜?”
“是啊。”
“哈哈……”他们二人皆笑了起来,把我弄得一头雾水。
“杨兄,他叫蒋昪,字诚之,广西举人;你昨儿见到的那位应该是他弟弟蒋冕,他们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张澯解释道。
“哎呦喂,我说呢,原来你们是一对双胞胎呀!所以我昨日在高坡巷见到的是戴眼镜的弟弟敬之,而你是不戴眼镜的哥哥诚之。”
“正是正是。”蒋昪又朝我行了个礼。
“诚之,扇子已找到,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改明儿有空,我再来找你和敬之玩!”张澯道。
“好!二位慢走。”
倪进贤终于找回了宝扇,激动不已,捧着扇子亲了又亲,对梁储、我和张澯道:“叔厚、介夫、仲湜,我之前对你们多有恶言,你们非但没有生我的气,反而还这么帮我,我……哎,大恩不言谢,日后诸位若有需要效力之处,我倪进贤义不容辞。”他向我们施了个大礼。
“哎,大家都是同年同馆的好友,本就应该互相帮助,我们都不是那斤斤计较之人,呵呵……”梁储道完,与我对视一笑。
同窗之谊,历久弥坚。眼看御考在即,留给众人在一起的时日已不多,好好珍惜眼下的缘分,皆是将来值得珍藏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