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从师里带回来的两个人,在全连并没有泛起什么浪花。但是对我而言,却分外惊喜。因为连长从师里要回来的恰恰是我师傅和李抗日,而且他们两个来了之后,就被安排在了三班。
师傅所在的连队全都打光了,仅剩的十几个从阵地上送下来的重伤员,也已经送到后方养伤。后方,就是三八线以北,甚至要靠近祖国边境。那里比起这里要安全许多,关键是物资供应比三七线附近要好得多。整个八营现在也就只剩下一百来人,还不到入朝时候的三分之一。所以八营已经撤到后方休整了,伤亡超过三分之二的部队,就会被轮换下来。
断了一条胳膊的师傅本来是可以直接回国的,但我师傅并不愿意撤到后方,而是留在了前线。师傅在哪儿,‘小山西’李抗日也就在哪儿。
连长去师里的时候听说有一个独臂的战斗英雄,两个人打退了美军和南朝鲜军的好几次进攻。而且连长听说这人枪法特别好,就找到了我师傅,想把这个战斗英雄转到六连来。而我师傅一听是六连,立刻就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在我们班。我师傅说,以前自己是老班长带出来的兵,现在还想回到三班。
上次我和臭不要脸的、崔岩和小吴一起去看望班长的时候,就在半路上遇见过师傅和李抗日。而且那小狼崽的事儿,要不是我师傅发现,我们可能还要和狼群结仇。师傅和李抗日的到来,班里其他人也都很亲切。
只是师傅带来的一些消息,让人心里很沉重。
由于野战医院的药品供应断了,已经有二十多个伤员因为没有药品而牺牲。本来前两天是有一批药品可以送上来的,虽然不多,但能救命。可是后勤运输队在半道上遭遇敌人特务的破坏,伤亡惨重,而且药品都被毁了。
后勤队遇袭的地点距离野战医院很近,只有不到十公里。这个距离是很危险的,一旦我们野战医院的具体位置被敌人的特务发现,那么不出半个小时,烧弹就会落到伤兵头顶上。师傅说,他去了后勤队遇袭的现场,特务大约有十几个人,是一个完整的战斗小队。而根据现场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意外遭遇,敌人还没有发现我们的野战医院。
袭击发生的当天,师里就给野战医院的外围增加了保卫力量。而我们要直接驻扎到野战医院以南仅仅两公里的地方,并且承担起医院外围的保卫工作和搜缴特务的任务。其实不用命令我们也都清楚,医院的安全是极其重要的,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医院的安全。
所以这次,连长不光带回了我师傅和李抗日两个人,还带回了命令。
我们连经过上一次穿插夺取小高地和阻击敌人溃逃部队的战斗之后,伤亡也很大,人手不足。但师里的战斗部队都压上去了,除了师傅和李抗日,就再也拿不出人员补充我们。
于是连长做出了部署,通往野战医院的三条路上都安排部队设置路卡,同时组织巡逻队,确保不会有人靠近医院附近。另外,我们排要进山去找到那支敌人的特务小分队。我们这多半个连就要将医院保护好是很不容易的,连里的炮兵、工兵甚至是炊事班都换了轻武器编成了巡逻队。即便是这样,人手还是严重不足。我们连这几十个人,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经过一下午的准备,在刚刚入夜,我们连就出发,赶赴各自的位置。
班长不在,我们就由排长直接指挥。这几天都侦查技能的训练和学习,一直都是排长和一班的战友在教我们。可以说这几天我学到了很多之前都不知道的新东西,侦查与反侦查、丛林穿行、山地作战、捕俘和审讯之类的,虽然没有很精通,但是也学到一些简单的东西。
以前进行战斗,我们都是从师里得到尽可能确切的情报,但是现在不一样。我们,就是在战场上去搜集情报的部队。敌人的一点一滴都得我们自己在朝鲜的丘陵丛林中,去寻找和发现。
夜里我们就到了敌人曾经活动过的区域,但是晚上没法发现更多线索,我们就露宿休息。天亮之后才开始寻找敌人的蛛丝马迹,终于,在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排查后,我们发现了敌人逃走时候留下的线索。根据遭袭击的后勤队描述,这十几名敌人装备的都是冲锋枪和卡宾枪,而且是在半道上和他们进行了遭遇。
根据这个情况,我们进行了现场勘查,发现这伙特务应该原本是有明确目标的。他们的行进方向恰恰是我军的一个后勤运输的节点,也是一处物资中转站。那是靠近公路的一处小村庄,老百姓早就跑光了,村子也都被炸成了废墟。我们的物资中转站并不是在村子里,而是在村子旁边的几处山洞中。
但是这伙特务和我们运输队的遭遇,可能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意图已经暴露。所以他们接下来并没有再攻击我军的物资中转站,而是消失在了这一片地区。
五音山位于横城地区的北边,而我们所在的地方还在五音山北边。朝鲜半岛的地形,丘陵从这里过度为山脉。这片山区的地形很复杂,我们能够将师部、野战医院、物资中转站都集中在这里,也说明这里地形的复杂程度。
森林、雪山、丘陵,各种地形这里都有,而且山里有很多山洞。我们能够隐蔽自己,敌人也能藏匿。
按理来说,搜剿敌人的一支十几人的小分队,应该要出动一个连甚至更多人。并不是因为打不过小分队,而是因为区域太大,很难搜索,另外也是为了在战斗的时候确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反特作战和平时的运动战常规战斗不一样,全歼非常重要。但由于人手实在不够,也只能我们一个排二十来人进山。
但临走的时候,连长还是将全连唯一一具火焰喷射器交给了我们。这样如果敌人躲在树洞或者山洞里顽抗,我们在强攻时候可以有效减少伤亡。
排长的侦查能力很强,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带着我们找到了敌人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