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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许诺

这话说的不假,李裕和看准了他的软肋,专挑脊梁骨戳。

想当初王彪被人诬陷,可官府的青天大老爷是个吃干饭的,明知这事与他无关,仍不听辩解,草草定罪,若不是摄政王一派及时施以援手,对他数次庇佑,此刻别说是好端端站在这儿,恐怕连尸骨都荡然无存了。

雪中送炭的情谊比锦上添花更加珍贵,人心都是肉长的,王彪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么多年何曾不是心怀感激,当初谢淮宴把他派到青州,对着贫瘠的荒山,对着清苦的日子,王彪也从没说过一个不字。就是后来叫他练兵买马,偶有觉得不对的时候,也仍然对主家一腔信任,从来不怀疑有它,若不是顾知微等人当初误打误撞,被抓到山寨里,道破了其中种种隐秘,兴许王彪这一辈子也就不会回头,最终下场如何,那都是不得而知了。

可此刻他明知事关重大,一旦被京城发觉,一旦起了战火,到时是输是赢,谋逆的罪名就再也别想洗清,他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就死了,到时黄土一埋,清风一过,四下干净。可他放不下寨子里的这些兄弟,他们出身本就不好,在这个世道里熬的如同烈火烹油,是王彪给他们容身之所,给他们一条生路,他又如何能忍心再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沙场,遭人唾骂,遗臭万年?

当初李裕和来时说的好好的,又夸王彪是个能人,又说他性子忠义,由他带兵再好不过。只等这些士兵都养起来,先叫他们看护江南一带的治安,再上请皇上太后,叫兄弟们大展拳脚,为百姓创下一个太平盛世,等到了那时,天下安乐,再没有疾苦,王彪这半辈子的冤枉也就能沉冤得雪了。

只一瞬间,多年的念想破灭,此刻王彪心中一团乱麻,他千想万想,也没猜出车里头的竟是故人,听着李裕和自以为是的质问,看见这副声嘶力竭,满目贪婪的嘴脸,王彪后退一步,只觉得头昏眼花。

他嗤笑一声,怒上心头:“李裕和,这话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些年你在江南结交权贵,四处勾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究竟是谁变了初心,究竟是谁出尔反尔!”

“自然是你!”

李裕和冷硬道:“是你自己脑子蠢笨,攀附不上贵人,结交不了党羽,这会儿反倒回过头来,说是我的错了?我看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存心嫉妒!”

话音一转,李裕和面露嘲讽,恶狠狠道:“世道早就变了,你这是在山里待的太久,还当是十几年前呢?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吧,别说是青州,别说是江南,就是京城,就是整个大夏,谁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争抢一团,不择手段!寻常人家如此,皇家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可别听风就是雨,想的也太天真了!”

说完这话,四下寂静。

李裕和这些年在染缸里泡了又泡,早不是能回头的浪子了,王彪劝他这几句话,简直比风里的猫尿狗屁还不如,李裕和不屑于王彪的实诚,王彪也看不上他的虚假,二人谁也不肯松口,一时争执不下。

见状,顾知微轻咳一声,算是提醒,王彪心如捣鼓,又道:“我已得到许诺,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是明主,绝不会如你所言一般,和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同流合污!”

李裕和当即大笑:“真有意思,这世道,白纸黑字都能作假,谁还会信些口说无凭的漂亮话!”

说到此处,他话音一转,见王彪气的涨红了脸,更加得意:“我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这世上乌糟糟一片,我就不信真有什么一身清白的好人,王彪,你也不必为了一句诺言执着至此,兴许只是人家随口一说,应付你的罢了,若你还想活命,就即刻跪地请罪,看在你从前办事还算得力的份上,求我几句,兴许还能留下你一条小命!”

“李裕和,你欺人太甚!”

王彪气结,恨不得一刀把他就地砍了:“江南乃大夏国土,自有皇上和太后决断,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货色要打要杀了,我呸,一点脸都不要,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呢!”

“京城天高皇帝远,与其等着他们指手画脚,还不如本官亲自来办!”

李裕和大喝一声,手腕一抬,眼看着拦不住人了,顾知微一整裙摆,这才站到人前来,好整以暇:“刺史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她的身份两方都心知肚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裕和本意是不想再扯这些,也唯恐夜长梦多,可顾知微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手拎着随便抽出来的佩剑,柳眉紧皱,凤眸里闪过寒光,嘲讽道:“李裕和,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以为全天下都是和你一般忘恩负义之辈吗!”

李裕和面色不变,又道:“太后娘娘有如此气度,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您生来就在富贵滔天的京城,从小养尊处优,尽享奢靡,如今又手握大权,凡是想要,应有尽有,自不会觉得如何,可这也只是投胎投的好了,靠着万里挑一的运气罢了。”

“若是生于穷苦人家,身无一物,连果腹都尚且困难,我便不信你还能做到这个份上。”

见他察觉身份,顾知微心里一惊,但局势所迫,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就听李裕和又道:“娘娘是个明眼人,自然能明白像王彪这样的老实人是永远举步维艰,出不了头的,若想活得好,活的痛快,就只能自己往上争,我有所求,走到今日这个份上,也不后悔!”

论到底,这话说的其实也不错,顾知微知道自己家境优渥,年少时吃穿不愁,进宫后也是锦衣玉食,有专人照料看顾,已是很好很好的日子了。可老天爷哪有这么不公平的时候,人人都有自己说不出的苦楚,难道还能叫她站在这儿,将那些前世今生的糟烂都讲一遍吗?

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成了一句:“刺史说的不错,但我会竭尽所能,尽全力保住大夏的四海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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