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这时,顾知微不免要在心里感叹,谢淮宴真是长得一张好嘴,常常能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把黑的说成白的,坏的说成好的。
就好比今日这事,分明是他们意图谋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都领兵逼宫来了,还能坦坦荡荡往自己脸上贴金,又是暗指顾知微德行有失,又是阴阳怪气,说来说去,竟然要成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不是,真是好一副小人没脸没皮的模样。
谢翊在屋内气的涨红一张脸,手垂在桌子上,被震的通红,只等谢淮宴说完话,蒋南嫣又见缝插针,挑起话头:“顾知微,你不是能耐的很吗,总是摆出那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还不赶紧束手就擒,没了你们,这大夏也该改朝换代了!”
顾知微这才站起身来,被春彩扶着走到屋外,即便面前是千军万马,气势也没输过一分。她姿态自若,对谢淮宴冷冷一笑,道:“摄政王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本宫和皇上掌管大夏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你这样没脸没皮的,还真是难得。”
她嗤笑一声:“你在这儿好一顿嚷嚷,竟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好话,不就是觉着篡位这事本是亏心,往后即便真得了手,传出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要被垂骂千古的吗?”
“你想做皇帝,却一来没有帝王之德,二来没有帝王之能,你不是先帝血脉,当初又没人愿意拥戴,这是眼看着天命落不到自己身上,便想着如何残害皇帝,如何残害本宫,想踩着我们母子二人的残躯坐上龙椅,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顾知微向来看得清也说得中,她话语严厉,不留情面,谢淮宴在她面前果然慢慢变了脸色,那一点稀薄的假笑也全然没有了,又听顾知微开口道:“你说是本宫逼迫,可刀是你自己拔的,人是你自己找的,军士也是听你号令的,哪怕你心里有一点不愿,事情也到不了此刻这个地步,摄政王,本宫就劝你一句,你是什么样的面目,大家有朝一日总会明白,是非在你而不在旁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将将几乎话,句句都在往谢淮宴的脊梁骨上戳,他面色铁青,大为不悦,是碍着众人在场,才隐忍不发,只咬牙切齿道:“太后娘娘可真是口齿伶俐,只可惜就是你再能攀扯,今日也只会是本王的刀下亡魂!”
“不错!”
蒋南嫣一叉腰,跳出来护短:“王爷何等尊贵的身份,也是你一个贱人能置喙的?从前你是太后娘娘,本姑娘还能勉强给你几分面子,可现在你是阶下囚了,生生死死,还不是都捏在我们手里!顾知微,本姑娘今个儿高兴,若你现在跪地求饶,连磕一百个响头,兴许我还能大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
她一眨杏圆大眼,其中满是歹毒:“如若不然,本姑娘就先把你送到青楼,供天下男人把玩践踏,再将你做成人彘,丢到河里去喂鱼!”
“放肆!”
春彩忍无可忍,站出来替顾知微说话:“蒋小姐,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太后娘娘千金之躯,就是一根脚指头都比你这条小命重上几分,也不找个镜子看看自己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慈宁宫撒野,就不怕往后遭报应吗!”
从前蒋南嫣不够得势,看在顾知微的面子上,对春彩也还算客气,哪怕是起口角,也是无伤大雅,算不得什么,可这回她以为风水轮流转,自己成了上位者,说话也愈加难听了:“你个贱民,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呢,不过就是顾知微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也配对着本姑娘叫唤,这样自不量力,你就不怕我动动手指,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
春彩又气又急,咬着牙一跺脚,真是恨不得干脆豁出去一条小命,也看不得蒋南嫣这样仗势欺人。不等她有所动作,顾知微仍是淡淡的,颔首立在一旁,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气度非凡,平淡从容:“蒋南嫣,本宫记得从前是劝过你的,做事留一线,得饶人处且饶人啊,看这样子,你是全当耳旁风了。”
“我呸,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蒋南嫣嘲讽道:“今日你必死无疑,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还要这样叫嚣?”
“将死之人?”顾知微一挑眉,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本宫做了这么多年太后,你是如何料定本宫就没有法子脱身?看你和摄政王带的这几个人,就是有些能耐也不堪大用,靠着这点杂碎还想逼宫,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闻言,蒋南嫣一翻白眼,毫不相信。她好不容易走到此刻,自觉都是胜券在握,怎会听信顾知微的谗言,她双手叉腰,料定顾知微这是死到临头了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因此毫不放在心上。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人拿下啊!”
蒋南嫣柳眉倒竖,指使身旁的几个护卫快快动手,可谢淮宴和蒋浩却没她这么没心没肺,又是一贯的走一步看十步,一琢磨太后娘娘这番话,唯恐有诈,赶紧询问:“顾知微,我们的人都已将慈宁宫包围了,你现在这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靠着宫里这几个侍从活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还不快说,你和谢翊究竟还有什么图谋!”
话音刚落,谢淮宴只觉自己脑后生风,杀意凛然,他心道不好,赶紧闪身去躲,就见一支长箭破空而来,若非是他有所察觉,这会儿怕是直接倒地咽气了。
见状不好,蒋浩急忙拉了几个护卫垫背,高声怒斥:“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王爷!”
宫门顷刻之间乱作一团,外头飞尘四起,叫人看不清情形。但马蹄之声阵阵,沉重无比,就犹如战鼓,一下一下,狠狠敲在这些乱臣贼子身上。
他们抬头一看,迎面对上乌云滚滚的天空,这才知道,竟是不知何时,已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