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一早就得知本宫的身份了?”
半晌,顾知微冷笑一声,将信纸在烛火下焚烧,她神色不明,抬手抚上信鸽染血的翅膀:“摄政王和蒋家都是什么样的货色,没人比本宫更清楚,他们既得知我在江南而非皇城,就不会善罢甘休,想必你闹这么一出,就是受他们二人的差遣吧?”
“娘娘真是言重了,”眼下各自身份明了,李裕和也不会藏着掖着,他往地上一坐,倒是坦然:“只恨消息传的还是慢了一步,时至今日才知道是太后娘娘微服来此,若是下官一早得知,绝不会叫娘娘亲眼见着这些糟烂事,给您徒增烦恼。”
“这么说,你倒是个贴心的了?”
顾知微可不吃他花言巧语这一套,当即俯身上前,用刀背挑了他的下巴,厉声呵斥:“问什么你就只管答什么,若再顾左右而言他,本宫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若娘娘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去查!”
李裕和仍是嘴硬:“我与京中一应往来,皆在刺史府记录在册,绝没有过半回的逾矩!娘娘既是疑心摄政王与蒋家和我暗中通信,想来我口说无凭也不会相信,还不如派人去看看有没有证据!”
“若是有,那下官认栽,到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没有,娘娘这就是疑心良臣,冤枉好人!”
他说完这话,顾知微尚且还没开口呢,连王彪这个粗人都觉得不平,怒道:“你把娘娘当傻子哄呢?就你这满肚子坏水,生怕被人抓着小辫子的死样,还能特意留下证据等人家查?再者说了,那刺史府可是你的府邸,里头的用人还不是站在你这头替你赵大人说话,就是派人去了,也是白走一趟!”
闻言,李裕和毫不在乎,只一耸肩,没有半分要再开口的意思。顾知微忍无可忍,若是京城那头尚且不知情,一切都还好说,她打个马虎眼兴许还能糊弄过去,可这回不一样了,春彩在心里说的清清楚楚,蒋浩擅自闯宫,定然就是心中起疑,她明知道这二人连同李裕和恐怕有所算计,就绝不能轻易放了过去。
思索间,她上前一步,又从袖口掏出那把匕首,李裕和方才被她伤了腿,血迹还沾染在那刀刃之上呢,顾知微随手掏出帕子,在他面前仔仔细细擦了,就见李裕和脸色一白,畏缩的移开了目光。
王彪明白她的意思,适时上前:“娘娘,您是万金之躯,这样的小事还是我来做吧,别脏了您的手。”
“无妨,小打小闹,尚且累不着我。”
顾知微袖口一挽,下一刻,李裕只觉得自己眼前有寒光闪过,随即那伤口处一阵剧痛,他大叫一声,竟是顾知微出手迅速,照着原处又捅了一刀!
方才这伤是深可见骨,这回顾知微下了力气,怕是恨不得将骨头都刺穿了,李裕和痛的死去活来,一时瘫在地上,连喘息都费劲。
顾知微又淡淡开口:“李琢,去取热炭来。”
她立身在众人面前,只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眼熟,好像从前如此,是为了折磨傅砚修,可这回却是为了天下百姓。
“我说,我说,”
李裕和是个受不住刑的软骨头,刚见点血心中就生了退意,他生怕李琢手里端着的炭盆落在自己身上,强撑着一口气往前挨了几步,堪堪够上顾知微的裙角:“太后娘娘,我什么都说,是,是摄政王给我传信,是他们告知了娘娘消息的。”
“他们前几日忽然传信过来,说无论如何,都要不能叫娘娘活着走出江南,叫我想尽办法,不择手段,一定要把您杀了!”
李裕和浑身一抖,痛哭流涕:“若不如此,摄政王就要把我这些年做过的事情都抖搂出来,我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出此下策啊。”
话音落下,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什么?摄政王和蒋家竟如此胆大包天,敢行刺太后,他,他们是疯了不成?”
顾知微原本也是一愣,但仔细一想就回过味儿来,蒋浩和谢淮宴既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是不怕把事情闹大的,只等自己在青州一战中死了,他们大可以破罐子破摔,当场揭竿而起,造反起事。
她心道不好,恐世道要乱,赶紧拿来纸笔,去信一封,叫暗卫即刻送到京城,务必软禁住摄政王和蒋浩,叫他们二人暂时翻不出水花,一切只等她回京后再做定夺。
李琢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跟王彪讲清其中缘由,就听这莽夫大喊一声,颇为震惊:“行刺太后已是天大的罪过了,他们竟然还想领兵造反?天杀的,老子之前真是瞎了眼,还给他们办事这么多年!”
他拔刀而出,跪倒在地:“若非有娘娘在,我恐怕还被这些杂碎蒙在鼓里呢,您的恩情,我王彪永生难忘,还请娘娘放心,无论生死,我都护娘娘周全,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大当家的且慢!”
见他气势汹汹就要往外冲,顾知微赶紧抬手把人给拦回来:“你的忠心本宫明白,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傅砚修在旁听了好一会儿,这时一撂茶盏,不紧不慢开口:“为今之计,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见顾知微回头,他又道:“摄政王和蒋家有势力不假,但他手底下那些兵将,未必就是心甘情愿肯跟着他造反的。”
“摄政王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是要冒着重重压力的险事,知道这是要得罪祖宗,稍有不慎就是株连全族的大祸,自不会提前告知兵将内情,以免乱了军心。”
他一抬眼,早有定论:“既然如此,江南一带也是一样的道理,娘娘不如就以此为转机,您大可以下旨一封,告诉那些后手不知者无罪,再谈清利弊,动摇军心,分化势力,兴许还能将驻军收为己用啊。”
闻言,顾知微垂头沉思,左右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此事只能先这般处置,她一拍桌案,当即取出贴身携带的凤印,在一片风声里,与众人再度奔袭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