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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老妇

说到此处,她以手掩面,又低低哭了起来。

见此情景,众人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如今时局动荡,谁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一时间,愁苦的愁苦,哀叹的哀叹,唯有顾知微,听出些不对来。

她一拉身旁那老婆婆,疑惑道:“婆婆,我家住的偏远,好不容易逃到这儿来,竟有些听不懂了,眼下江南混乱,不是因为水灾未清吗,听那大娘的意思,怎么又是征兵又是抢人,好生奇怪?”

“哎呀呀,你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四处乱跑,没被乱匪把你掳去都是老天开眼了!”

老婆婆神情惊讶,这才开口解释:“你是有所不知啊,原本呢,是各地发水,淹了农田,毁了屋舍不假,可这都小半个月了,再大的水患也该寻到应对之法了,我们这几个啊,都是从一个村子里逃出来的,原本想着等情况再稳定些,就想法子回去,看守祖业。”

“可没成想,也不知这是怎的了,江南许多城池忽然就起了乱兵,听说还嚷嚷着什么,大夏不仁,对百姓的水深火热置之不理,不少像我们这样流离失所的,都趁乱闹了起来,起了好大的暴动,又说要替天行道,推翻乱世,简直吓人!”

这婆婆年纪大了,哪里懂得这些,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添油加醋一番罢了。顾知微心里有数,环顾四周,见一行人神态疲倦,干脆就问他们是如何打算,老婆婆连连摇头,道:“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动过刀枪,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外头喊的什么仁不仁,义不义的,我们又哪里能知道,不过是随大流,走到哪就算哪吧。”

听到此处,顾知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那抱着孩子的大娘呜咽一声,又道:“打打杀杀都是上面人的事,何故要牵连上我们这些寻常人家,活生生的性命,说抢就抢,说没就没,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言毕,她看着襁褓中的孩儿,忽的大笑一声,眼含泪花,转过身去不动了。

顾知微方才瞧过那孩子,高烧不退,面色通红,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若再拖延下去,不出一晚,决计是活不下来的。

她踌躇片刻,望着将要黑下来的天色,实在于心不忍,干脆一咬牙,对傅砚修道:“这山上可有什么草药是可以缓解小儿发热的,我去瞧瞧能不能采一些回来,就算救不成,安慰安慰那娘子也是好的。”

傅砚修忍着一身伤痛走了一日,这会儿才刚刚能停下来歇脚,他原本靠着大树,正在闭目小憩,听完顾知微这话,才勉强睁开眼来,嘴唇干裂,有气无力道:“有一种紫色藤花或许有用,茎叶手指粗细,闻之有暗香,只是天色暗了不好找,你去时当心些。”

顾知微便点点头,随手拔了匕首,见傅砚修情况也不大好,就把他暂且托付给那老婆婆照料看顾,一个人走进了黑暗之中。

山路难行,她磕磕绊绊,费了近两个时辰,才勉强找到几朵能用的花苞,顾知微仔细收好了,想着那孩子兴许可以得救,好不容易一深一浅的走回来,却见原本一行人坐着歇脚那处在暗夜里起火光,显然不同寻常。

她心里咯噔一声,恐怕事情不好,碍于身份特殊,不好轻易冒头,万幸她身形娇小,躲在黑夜里也不容易被人察觉。就见那些流民身前围了许多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官兵,各个手中拿着大刀,盛气凌人,挑挑拣拣:“我且告诉你们,这是朝廷下令,要咱们找壮汉充军去的,你们别以为把自己扮成这副可怜样就能藏人蒙骗过去,你,还有你,都给我出来!”

为首的眼光毒辣,把队伍里零星几个少年都尽数抓了出来,有一个一直跟在那老婆婆身后,一副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模样。这官兵就拧着眉头,很不耐烦,上去一把就把他抓下来了:“跟你说话呢,你躲什么,耳朵聋了不成!”

言毕,好像仍不解气似的,官兵冷笑一声,扬手就是一巴掌,把那少年打翻在地,很不满意:“你们这几个,瘦的跟竹竿似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们怎么交差!”

顾知微在旁看着,一颗心越来越凉。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那老婆婆见状不好,赶紧扑身上前,一把将那少年护在怀里,泫然欲泣:“官爷,实在不是我们舍不得人,是,是这些孩子吃不饱饭,饥寒交迫,只能啃树皮充饥啊,就是跟着大爷们去了军营,也是做不好差事的,我们这一路走的太辛苦,求求大爷可怜可怜我们,看在孩子年纪还小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回吧!”

“少做梦了,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今日我可怜了你来日谁来可怜我啊!”

为首的大呵一声,对身后几个跟班道:“瘦就瘦些吧,总比凑不上人头的好,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给我抓上!磨磨蹭蹭的,耽误事!”

话音落下,几人当即上前,在场难民里都是些老弱病残,如何对付得了这些膀大腰圆的官兵,就是大家伙心里都觉得不平,也只能愤愤隐忍,生怕一时不慎说错了话,惹火上身。

眼看着孩子要被拉走,老婆婆涕泪满面,急得只跳脚,抱着那官兵大腿,连连磕头:“官爷,官爷您行行好吧,我这孙子性子顽劣,体格也不好,去了也是给您也麻烦啊!”

“滚开!用你多事,到了军营,我们自会调教!”

那官兵被她吵的不耐烦,忽的冷笑一声,一脚把这老婆婆给踢了出去,她年纪大了,哪受得了这样的罪,就听扑通一声,老人家顿时仰倒在地,连连吐血。

撕扯间,那少年回头一看,登然瞪大了眼,他大喊一声,猛然挣扎起来,口中连连哀嚎:“祖母,祖母!”

“吵什么吵,来人,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官兵怒道:“你若是再敢哭叫出来一声,我就当场打死这个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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