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就这么走了将近一整夜,到了天边蒙蒙亮的时辰,方才远远瞧见那宁州城。
顾知微是奔着宁州太守去的,剩下的人不便随行,那老婆婆便拉着她千恩万谢一番,随后带领众人去寻歇脚之处去了。
少年送的果子还被顾知微好端端握在手里,她望着众人迎着天边光亮逐渐远去的身影,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只成了一句:“望他们往后都好,保重。”
傅砚修立在她身侧,脸色发白,但精神还是不错的,他一拉顾知微的手,轻声道:“世上之人大多都是如此,有些常伴身边,有些则只有一面之缘,有你护他们一路已是足够了,如今江南混乱,但孤瞧着他们胆小谨慎的模样,想要保全自身也未必不能,娘娘不必太过担忧。”
顾知微心境坦然,闻言,她转身摆手:“也罢,走吧,进去瞧瞧这位太守大人。”
他们一行人告别的时候,那几个官兵早就守在城门等候了,三四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几个老弱病残磨了一夜,顾知微二人疲累,他们只会更疲累,早就困的睁不开眼,靠着城墙昏昏欲睡了,也就是那为首的还靠些谱,知道贵人怠慢不得,这才强打起精神,领着傅砚修和顾知微入城。
“贵人们来得不是时候,早年没发大水,我们宁州和青州可是江南最出名的两块地方,青州靠着崇山峻岭,风景宜人,多少读人都慕名前来,就为了一览江南盛京。”
这官兵做事麻利,说话也好听,顾知微点点头,又问:“那宁州呢,既是齐名,方才这一路过来,怎么不见宁州附近有什么高山流水之类?”
“咱们宁州的美妙之处啊,不在外头,而是在城里,”
官兵一眨眼,意有所指,顾知微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就见这街道交错,但几乎每条路上,都有几座外罩纱绸的秦楼楚馆,官兵一砸么嘴,很是沉迷:“二位贵人有所不知,我们青州最有名的,是数不尽的江南美人,你们可别小看这群女子,她们同其他地方的妓女舞姬可不一样,这是有专人调教出来的,毫不艳俗,却别具风情!尤其是琴香楼的燕如姑娘,水一般温柔体贴的性子,又出落得亭亭玉立,她一弹琴,几条街的汉子都得抻着脖子去看,简直是仙女下凡!”
闻言,顾知微一挑眉,真没想到还有这茬。北方的风气与江南不同,青楼里的女子也大多泼辣艳丽,的确比不上此地的温婉贤淑,但顾知微一介女子,只能当玩笑话听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官兵絮絮叨叨介绍一通,竟是个行家,等他数清了各楼最有名的姑娘,三人也正好到了太守府门前。
官兵一挠脑袋,不知是想起什么,忽然有些不自在:“二位贵人不如在此稍等,太守大人平日忙于政务,最是繁忙,这会儿还不知有没有空闲,不如由我先进去通报一声,也叫下人们备好茶点,供贵人们食用。”
若是搁在平时,顾知微恪守礼数,自不会拒绝,可这回他们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来了,自然心急,又惦记着傅砚修的伤势,等着赶紧谈完事情,找个靠谱的郎中来给他瞧瞧。她思付一番,拒了官兵的好意,只叫他在前头带路,直接引到那太守屋里拜会就是了。
却见这官兵越走越心虚,他像是早有预料,到了前门都不肯动了,顾知微不解其意,正疑惑着,就听屋里传来一阵丝竹之声,混杂着男女的调笑,听的叫人脸热。
官兵硬着头皮上前,高声道:“大人,有客前来拜会,已到门口了,请大人出来见见吧!”
他喊完这话,里头的喧闹声顿时停了,顾知微脸色越来越沉,三人谁也没再开口,就在廊下等了小一炷香,才等来这位衣衫不整,满脸胡茬的许太守。出来见人时,他怀里还搂着两个美人,看身段,看样貌,当真是绝色。
他沉浸在温柔乡里,对这一嗓子大为不满,一脚踹了那官兵,呵斥道:“大清早的嚷嚷什么,没见到本官在忙吗,若有什么事,尽管推到下午,我休息好了自会去办!”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是有贵客来访,小的不敢耽搁,这才前来禀告。”
官兵哎呦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帽子也歪了,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怂样。顾知微看的眉间只跳,就见许太守走上前来,把她和傅砚修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全然没认出来:“你在耍老子玩儿呢?这俩人跟刚从泥里捞出来似的,模样都瞧不清,也不事先去洗洗再往我府里带,简直是脏了这块地方!”
他嘴里不满,那两个美人也用手掩着口鼻,仿佛顾知微和傅砚修是什么瘟神:“大人,这世道真是变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到您的太守府上招摇撞骗,还贵客呢,我瞧着就是一个普通难民罢了!”
太守一听,登时大怒:“你是怎么办差的,没见着惊扰了姑娘们吗,还不赶紧把这两个给我赶出去!”
“大人,大人不可啊,”官兵欲哭无泪,只能上前解释:“这二人身份特殊,怕是上头点名要找的人啊!我们在城外的野林子里碰上的,小的觉得不对,这才把人带回来给大人瞧瞧。”
闻言,许太守脸色顿时大变。
又把二人打量一番,将信将疑道:“既如此,那就是本官失礼了,还望二位不要见怪,这都是误会一场。”
“若二位真是本官要找的人,也就罢了,”他话音一顿,又道:“可就怕是有心之人在此假冒身份,混淆视听啊,姑娘,不知你身上可配有什么信物,若方便,还是得拿来给本官瞧一瞧的。”
“自然是有。”
顾知微神情不变,说完这话,却迟迟没有动作,许太守一看自己怀里的美人,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赶紧柔声哄劝几句,叫闲杂人等下去了。只待人都走光,院内只剩下四人在场,顾知微这才掏出令牌,沉甸甸放在许太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