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老爷,君杰兄,我不是交账,我是想顾老爷帮着筹的银子到了之后该咋花。”
韩秀峰看着他们,接着道:“本打算等银子到了存钱庄生利,可这银子是同乡官员和重庆士林捐的善款。今年朝廷开恩科,殿试刚放榜,来年朝廷又要开科取士。银子人家捐了,要是来京城应试或候补候选却没地方住,到时候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这倒是,”吉云飞深以为然,抬头道:“再过三四月就是秋闱,十四个州县有上进心的生员全要去成都应试,就算一个州县只有一个考生中式,也有十四个新科举人。再加上这些年会试落第的老举人,少说也会有十五六个举子来京应试,可不能让人家千里迢迢赶过来却没地方住。”
何恒微皱着眉头道:“这咋办,会馆就算赶在年前翻建好也只有十二间状元房。”
在其位就得谋其政,韩秀峰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事,胸有成竹地说:“吉老爷,君杰兄,我是这么想的,既然顾老爷在老家帮我们筹了银子,而且筹了不少,我们也就无需再担心银钱不够。说起来也巧了,会馆后头那几间房是个旗人的产业,他和他家人住在内城,那几间房一直租给人家收点租金。殿试一放榜,中式的和落第的考生全走了,那几间房全空着,我明儿个去问问他卖不卖,要是他愿意卖,价钱又合适,就买下来,一起推倒翻建。”
吉云飞不是钱俊臣,他这个京官有得做,少说也得在京城生活十年八年。而重庆府十四州县在京城又没大官,会馆翻建好之后不管谁接替韩秀峰做首事,都得跟现在一样听他的。
再想到会馆翻建好之后既能去联乡情、叙乡谊,还可以邀同僚好友去议事、会友,家里再有啥事甚至可以去会馆宴客,吉云飞一锤定音地说:“要是他愿意卖就买下来,贵就贵点!”
“好,我明儿个先去探探他口风,要是他愿意卖就跟他好好谈谈。要是他不愿意卖,那只能跟省馆一样在其它地方置几间房,平时出租,会试之年腾出来给赶考的举子们住。”
韩秀峰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会卖,因为他不止一次跟潘二提过想把那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卖掉,用卖来的钱去捐个肥缺。他哥在内务府当差,估计是看他哥捞那么多银子眼红了。”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吉云飞却从未去过,好奇地问:“志行,他那个院子多大,有几间房?”
“比我们会馆大点,拢共九间房。”
“要是能买下来,一打通就能变成两进!”
“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秀峰起身磨了点墨,又找了一张白纸,拿起笔画了一张草图,指着草图道:“吉老爷,君杰兄,我们会馆以前不是坐西向东,门开在东边吗,要是能把这个院子买下来,就把院门开在西边,已经动工的这边该咋建就咋建,西边这进得好好谋划。”
“没地方没办法,有地方就把乡贤祠和昌阁建起来!”
“吉老爷,您这个主意好,要是没乡贤祠和昌阁算啥会馆,连个祭祀的地方也没有。”韩秀峰在图上画了几笔,又回头道:“这儿可以建个小戏台,这边盖一座花厅,跟省馆一样中间不隔断,能容纳二三十个人一起议事。”
“这儿建一排馆舍,也建两层的,能建十来间状元房吧?”
“建两层应该没问题。”
“通往后进的门开在哪儿?”
“开这儿咋样?”
“行,就开在这儿,不过要听听工匠们咋说。”
“这是自然,术业有专攻,他们才是行家里手。”
江北厅杨举人也兴致勃勃地说:“吉老爷,要是能把这边的院子买下来,要是按图上翻建,我们重庆会馆就气派了,不但气派还有茅厕,茅厕正好在最里面。不像现在,正对着大门口。”
“所以说正门开在西边好。”
……
韩秀峰既想把筹到的银子全花掉,同样想把会馆建得漂漂亮亮留个好名声,陪着他们围着草图比划了一番,又从怀里掏出草拟的会馆规约请吉云飞过目。
抬头是“咸丰二年会馆公议条规”。
有条有理,有模有样,吉云飞不想让何恒、杨举人站在看,一边招呼他们坐下,一边念道:“第一条,创立之意,本会馆专为公车、候补候选官员及同乡客商所设。虽无论崇卑,但同乡客商会试之年不得于会馆居住以及停顿货物。非会试之年,同乡京官也可有偿寄寓……”
何恒不禁笑道:“温掌柜他们捐了银子,不能不让人家住。”
“是啊,志行这个‘无论崇卑’用得好。”
吉云飞抬头赞了一句,接着念起应试举人、候补候选官员、外任来京陛见官员和商贾居住的馆费及相应的捐输标准,这些全是参照省馆的,他自然不会有异议。
“这条有点意思。”
看到今后如何管理,吉云飞笑道:“会馆择在京殷实老成、有店业者分班公管,每年二人轮流复始,其公匣、契纸、银两。并收支会薄,上下手算清交代。凡应有事件须与在京现任仕官者议定而行,在京仕官亦每年以二人掌管,其有出差告假,交留京者接办,无致废弛。”
“吉老爷,这条不合适?”韩秀峰放下茶杯问。
吉云飞忍俊不禁地问:“不是不合适,而是我们重庆府在京城好像就我和钱俊臣、江昊轩、王志荣这四个现仕官员。我们四人要是有三人同时出差或告假,到时候咋交留?”
“吉老爷,现而今就你们四位,不等于将来也只有四位,您几位先费点心,先掌管着,等君杰和杨兄明年金榜题名或大挑上,我们重庆府的在京现仕官员不就多了么。”
“也是,那就这样吧,我看这规约挺好。”吉云飞把草拟的规条交还给韩秀峰,摆明了无需再“公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