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涂奋起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半个晚上时间,自认为戒备森严的河州县就落入官兵之手,听闻梁成军自杀,周光正战死,吕强不知所终,骑兵在城外被官兵的骑兵一击即破,溃不成军,涂奋起才明白,自己的眼界还是太窄了,天下之大,而安西只是偏安一隅。
刘惜军走进县衙,一身素缟的涂奋起跪倒于大堂之中,一套官服官帽整整齐齐摆放一边。
:“堂下何人?”刘惜军冷着声音,明知故问。
:“罪官涂奋起,为河州县县令。”
:“你这是什么意思?明志求死?”刘惜军施施然的坐于大堂之上。
涂奋起磕头不已:“罪官死不足惜。”
刘惜军冷冷的看着涂奋起磕的满头是血,才拿起惊堂木敲了敲桌子:“行啦行啦,真想死别死这里,玷污了风水。若是不想死,就起来说话,四喜,给他找盆水,洗把脸。”
须臾,涂奋起侧着一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刘惜军也大马金刀的坐在他面前,涂奋起偷眼瞄了眼刘惜军,刘惜军脸色白皙,体态均匀,甚至有些单薄,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弱生。偏偏这生四平八稳的椅子上一坐,那种杀伐果断的铁血气息勃然而生。
涂奋起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深夜里,一身素缟,却是单薄了些。
:“涂奋起?这里当县令五年了?之前是城令府的幕僚?”
:“是。”
:“我也很好奇,马远超到底给了你们什么样的底气,让你们敢反抗朝廷的命令?”刘惜军这个本来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的人,此刻也一口一个朝廷,拉大旗扯虎皮,手法也是熟练。
这样的问题,涂奋起又怎么回答?
:“马远超的援军什么时候到?来多少人?”刘惜军又问道。
涂奋起支支吾吾:“求援信是三天前才送出去的,还没有等来回信。”
刘惜军横了一眼:“我都来安西这么久了,我不信你们没有备案,备案是怎么计划的?”
:“坚持五到十天,梁公应大人会亲自带大军来解围。周山县看情况可能会派出三千骑兵和两千步兵负责策应。”
:“就这样?”
:“大体上是这样的,具体的军事安排,我不是太清楚。”涂奋起扬起苍白的脸色,表示自己的诚恳。
:“那你这个县令并不算被器重啊,为你什么你都不清楚,马远超为什么会让你来当这个县令?总不是因为你忠诚吧?哈哈,号称马王爷的人,总不会这么短视吧?不过也难说,就占着这一小块地方,就坐着跃马中原的美梦,也是够短视了。”刘惜军不屑一顾。
涂奋起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懂了,应该是会敛财吧?每年河州县往安西送多少银子啊?”
涂奋起身子颤抖起来:“四十万两。”
:“这个小小县城人不过六万,一年能搞出四十万两银子?”刘惜军真是大大惊讶一番,他坐正身子,眼神变得犀利:“你怎么做到的?搜刮民财,暴敛横征?”
:“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啊,马大人压迫的紧,下官不得不从。”涂奋起屁股一滑,瘫坐在地上,身子剧烈颤抖着。
:“呵呵,还以为马远超善待百姓,民心所向,才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原来不过是痴心妄想的井底之蛙而已。”
:“涂县令,县里的钱,藏哪了?我不信你会把搜刮的钱全部交出去,把你私藏的钱交出来吧,如果令我满意,我也就不在乎饶你一条命,若是不满意,呵呵,你觉得,你还有活着的价值吗?”
涂奋起跪倒在地,地板冰凉,不如刘惜军的话语更令人冰冻入骨。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手中有银票二十万两,是这些年省出来的,愿意献给大人。县衙房里有现银两万两,是为了犒赏士兵的。”涂奋起拜服于地,苦苦哀求。
:“四喜,跟他去,把银子取了,作为死伤士兵的抚恤。”
:“是。”
黄卫忠扶着李志勇从外面走进来,李志勇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嘴唇冻的乌紫,脸色苍白。
刘惜军几步迎上去:“这是又受伤了?不是说了让你指挥就好,你又往上冲什么啊,独臂人想成为无臂人吗?”话说的毒,已经脱了身上的大氅,披在李志勇身上,动作极其轻柔的扶着他坐下,吩咐一声:“来人,去烧两个炭盆过来。”
:“是。”门外亲兵应道。
:“伤的厉害吗?”
李志勇咧着干裂的嘴唇:“小意思,挨了几刀而已,皮外伤,上药包扎了,已经不流血了。过几天就好。不影响之后的战斗。”
刘惜军点点头:“伤亡清点出来了?”
:“嗯,死亡六百多,伤六百多,比预计的伤亡情况好很多。我已经安排他们去处理后事了。”李志勇没有多少悲伤,连着几年的战斗,现在似乎每一个人的心都变的更加坚硬。
刘惜军转头问黄卫忠:“你第四旅呢?”
黄卫忠铠甲未卸,有两三处刀劈的痕迹,摇摇头:“没事,没受伤,多亏李将军吸引了敌军主力,我部攻城的时候没有收到太强烈抵抗,死亡一百二十人,伤二百人。伤者已经安顿好了。”
刘惜军缓缓道:“死者的名单一定要登记在案,籍贯地址要注明清楚,抚恤金一定要发放到位。这点要向孙燚学习,他那里的士兵伤亡都是这个流程。”
:“明白,在收复兰田县的时候,他 已经告诉过我这样做了。我明白的。”李志勇应承着。
刘惜军看向黄卫忠,黄卫忠连连点头:“我知道,不清楚的地方我会问李旅旗的。一定会给死伤的兄弟一个交代的。”
:“敌兵是怎么处置的?”
:“天黑,有些不太清楚,大概战死的有三千多人,受伤的四五百吧,投降的一千一百,还有些人趁着地形熟悉躲起来了吧,明日我会安排人搜索的。”李志勇拢了拢身上大衣,稍微向火盆方向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