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放榜,是京城三年一回的大热闹事。
寒碧坐在辆简陋的犊车上,裹着粗厚的靛蓝斗篷,将帘子掀起条缝,远远看着贡院前汹涌的人群,哪里敢往上挤。正焦急间,弟弟财哥儿蹦跳着跑过来道:“大姐,挤不上去,那边有人抄出来了,不过得拿钱买,一两银子一张,真是抢钱,还不如直接抢呢。”
寒碧急忙低头从荷包里拣了个一两的小银锞子,塞给财哥儿道:“快去买一张,快去。”
财哥儿满脸错愕。
寒碧急的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啊。”
“哎。”财哥儿趔趄了下,紧握着银锞子急奔过去买榜。
李府,寒碧披着件秋香色薄绸连帽斗篷,抱了只秋香色绸布包袱进了后角门。
守门的婆子笑着招呼道:“寒碧姑娘这么一早就回来了,好不容易求了一天假,也不多住一天。”
“家里事了了,怕寒香一个人忙不过来。”寒碧笑道,
“这一阵子,寒碧姑娘家里事可真不少,没什么大事吧?”婆子殷勤关切。
寒碧脸色凝了下,下意识的捏了捏包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快步进了角门,往枕翠阁过去。
一个婆子看着寒碧的背影,撇着嘴闲话道:“到底是二房小娘子,四娘子院子里四个一等丫头,三娘子院里只有两个,走了一个,剩一个是忙不过来。”
“这话要是让管事嬷嬷听到,又得训斥你,三娘子、四娘子,加上去年出嫁的二娘子,院子里侍候的,都是四个教引嬷嬷,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八个三等小丫头,粗使丫头、婆子随院子走,统没分别。
那姚黄、魏紫是四太太院子里的大丫头,不过给四娘子使唤,月钱人头都算在四太太院里,这话,大太太和大奶奶可都当众说过好几回了,你再敢说这话,让人听到就是大不是。”
“你看看我这破嘴。”婆子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笑道:“可不是,二太太把身边的大丫头给了五爷两个……唉哟,说起来,三爷院里可一个丫头还没有呢,这可是个巧宗儿,怎么还没选?听说金嬷嬷家里人来人往,没有空手的,热闹的很呢。”
“求她还不如求求沈嬷嬷呢,沈嬷嬷在四娘子面前可是说一句算一句。”
“挑小厮那会儿,三爷还没进府,三爷也不是个没主意的,这事还能让霞影居插手?再说,三奶奶五月里就进门了,还是得走金嬷嬷的门路。”
“说你这脑子不中用,也不想想就凭三奶奶这门第,能嫁进咱们家?四房挑她,不就图个好拿捏,我跟你说,往后你看着,三爷院里的事,统得由霞影居说了算,这三奶奶,中不了用。”
“也是,四娘子多厉害的人呢……”
……
寒碧步履急快的进了枕翠阁。
李金蕊听到声音,扔了手里的针线下了炕,刚拖上鞋,又忙甩掉鞋坐了回去,深吸了口气,用力压下心里那份急躁。
寒碧进来,曲膝见了礼。
李金蕊不等她说话,已经挥手屏退了屋里的小丫头。
寒碧忙从包袱里取了一两银子买的那张进士榜出来,一边递给李金蕊,一边低声道:“第一百二十名就是。”
李金蕊绽放出满脸惊喜,一把夺过那张薄薄的抄榜,也不看别人,一目十行点到第一百二十名的陈清迈三个字,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我就说他是个真有才的。”
“姑娘。”寒碧看着李金蕊,低低的嘀咕道:“再有才跟咱们也不相干。”
“哼!”李金蕊歪着头,笑容灿烂的将那一百二十名陈清迈三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根本不理会寒碧的嘀咕。
寒碧无奈的看着李金蕊,到底忍不住,侧身坐到炕沿上,低声道:“姑娘可别犯糊涂,这陈清迈哪儿好了?除了中了个进士,要什么没什么,再说又不是知根知底的,跟大太太说的那些人家比,比哪家都不如,姑娘可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不一样,你别管,我心里有数。”李金蕊举着薄纸又看了几遍,才小心的折起来,左右转着看了看,亲自寻了个匣子收了起来。
殿试紧连着省试,三鼎甲着红戴花穿街过巷的热闹还没散尽,京城又出了件哄动满城的热闹事。
三皇子端王妃娘家弟弟、镇宁开国公府三爷邹明和枢密使黄使相家六爷黄世庆,两个京城出了名的荒唐胡闹小衙内,为了抢一个像姑,砸了半个伎馆,再一路打出来,打了个满城哄动。
正巧那天大皇子敬王爷正包下不远处的长丰楼,宴请诸新进才俊,眼看着两家一路大打出手,直往长丰楼打过来,大皇子大怒,一迭连声的命人打出去,将闹事的统统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