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们认识?”卓雪道。
“我们都是在砚京长大的,当然认识。”安雨非解释。
“你不是说离渊再没有你认识的人了吗?”白狐眯起眼睛看向裴梁。
“我与五殿下有过一面之缘,e”裴梁小心的看了安雨非一眼,安雨非正大口吃着勾栏准备的茶点,他一口塞的太多,只能鼓着腮帮子艰难的咀嚼,细嚼慢咽是什么,他哪知道。
裴梁凑到卓雪耳边低声道,“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记得我。”
“噗——”卓雪没忍住,“你们人真可怕。”
“你还记得你上次喝茶时,茶馆小二的样子吗?”裴梁正色道。他越解释,卓雪越会认为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忘记安雨非这回事。
“这能比吗?安雨非以前不是很厉害吗?”白狐蹲在他腿上,满眼不可思议。
裴梁没有解释,他只是嫌弃的别开了眼,话不可多说,裴梁这个人是不会说一堆话的。
卓雪明白了,裴梁一定有很多难听的话,但是安雨非在这儿他又不好说,卓雪有点心疼安雨非,这混的真惨。
安雨非正巧被糕点噎住,咳的死去活来,旁边的一人一狐冷眼看着,还是隔壁座的人递来茶水。
“少主你现在能理解了吧,他们安家厉害的人很多的。”裴梁道。
“你们人真势力。”卓雪转而嫌弃起裴梁来,“走了走了,我还有事。”
白狐从裴梁腿上跳下,几步跃上对面茶楼的屋檐,很快便没了影。
“阁中还有些事情。”裴梁看着安雨非所在的方向,但目光并没有落在安雨非身上,他有些怕看清他的样子,“再会。”
“唉。再会。”安雨非声音里满满的失望,他还想在说两句,可裴梁跑的比卓雪还快。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落荒而逃,到门口时还撞到了门上,他没看路吗?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裴梁让自己以最快速度消失在安雨非的视线里,他发现自己不再习惯交谈,逃跑很失礼,却很安心。
他在灏漫的街头随意走着,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随便走吧,等一会儿再回夜阑听雨阁就是了。
他走到一个卖饰品的摊子上,一个雕龙画凤的平安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商贩开始招揽生意,一个普通的玉都快被吹成女娲补天的五彩石。
裴梁笑了笑,把玉放回原处,他不喜欢听人多话,头疼,安安静静的就好。
日尽西斜,商贩们准备着即将开场的夜市,寻常人家传出饭菜的香味。衣衫褴褛的乞儿和裴梁擦肩而过,乞儿沿着湘水走,湘水的源头在金鍪,一路从金鍪流入离渊,再从离渊入海而去。乞儿在辰东王府的后门停了下来,那是灏漫最华美的建筑,说不定也是离渊最华美的建筑。
灏漫是天下最好的地方,辰东王府是天下最美的建筑,乞儿这样认为。她拍净裤子上的土,在墙角端端正正的坐下来,她又捋捋脏乱不堪的头发,希望让自己看起来好看点。
和往常一样,那人提着精美的食盒出来了,那是深红色的漆器,镂刻着花鸟树木。菜品也是十分考究的,辰东王府厨子的手艺在离渊也是数一数二的。
那人生得很美,很儒雅。他有一头打着卷的浅褐色长发,十分素雅。他今天穿着件淡青色的华服,暗纹与仔细看才能发现的细致刺绣都昭示着不菲的价格。
不过这些天,他的眉间多了些倦意,听说京里来了人,想是出了点麻烦事吧。
乞儿并没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太多心思,她觉得他今天依旧很好看,太阳在他身后缓缓下落,他周身一片光晕,他就站在阳光里,仿佛一座神祇,她的神祇。
乞儿端坐着小口小口吃着菜,冰凉的筷子在她手中渐渐温热起来。
“我今天可是见到狐仙啦。”那人在她身边坐下来,乞儿低下头,脏乱的发丝可以遮住发红的脸颊。
那人仰头望着天空,“狐仙说,他可以帮我成仙哎。”
乞儿一惊,差点转头看向他,不过理智拉住了她。她低下头,继续小口吃着。可是除了眼睛外,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她甚至能听到晚风吹动他衣袖的声音。
“可条件是要我放弃灏漫,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星辰在夜空中闪烁。他看着星空,目光坚定的甚至有些凶狠,“我只是在保护我的东西,怎么可能放弃?”
乞儿安静的听着,他的事她不懂,她也不问,只要他坐在她身旁,她就很幸福。
“你说成仙有什么好呢?活着这么累,活的越久岂不是越累?”他笑了起来,于是星辰都失去了颜色。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真好。”他笑道,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她惊的反应不过来,他已经伸手开始收拾碗碟,她赶紧帮他把碗碟规规整整的放好,他起身提着食盒回去了
她在王府这样蹭吃蹭喝已经好几年了。爱花成癖的辰东王安措每年都会亲自主持花朝节,于是在某一年,一个爱慕者脚底一滑,摔进了队伍,安措亲自扶起了她。后来又在街上,他们鬼使神差的又相遇了,或许是觉得好玩吧,他悄悄给她说,下午的时候你可以来王府后门,我请你吃好吃的。结果这神奇的约定保持了好几年。她很少说话,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天南地北地说着。她并不在意他说话的内容,光是听他声音就足够了。
安措已经回去很久了,皓月当空,乞儿坐在河边,轻轻踢着水,她哼着轻快的歌谣,并用清澈的河水洗净了头发,这样,下次他在摸她的头就不会弄脏了手。湘水在她面前静静的流着,这条河总是伴着很多凄婉的故事,比如投河而死的痴情者以及携手赴死的情侣。亦有传说,湘水是神女的泪,神女为生落了泪,泪水化作河流入海而去。
若她的神祇......她忽然不敢想下去,他还是那样高高在上就好,他允许她这样仰望着就是三生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