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也没法儿去解释。
韩秀峰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干脆换了个话题:“崧生兄,我平日里不怎么听戏,不太清楚京里戏班的规矩,您刚才说的清客串我懂,但赚包银究竟啥意思?”
“卖艺唱曲的登台献艺,唱的好不是有人打赏,有人往台上扔银钱吗?小角儿就靠这个维持生计。名角儿就不一样了,班主会把名角儿包下,说好一年给多少钱,票友们的赏钱也不归名角儿,而是归班主。”
“照您这么说,那个平龄的戏唱得还行。”
“据说唱的是有板有眼,不过昨天又听人说,他家境不错,只是喜欢玩票,只能算个票友,不能算戏子。”
“章做得咋样,他究竟有没有几分学识?”
“据说肚子里有点墨水,并非目不识丁之辈。”
韩秀峰想想又追问道:“如果只是一个平龄也就罢了,可我听说后来竟磨堪出五十余本试卷有猫腻!”
“猫腻?”伍肇龄下意识看了吉云飞一眼,随即看着韩秀峰意味深长地说:“志行,你没做过考官,不大清楚考场上的事。有些试卷可能存在错讹、误谬,但很多是誊录太过仓促所致,不一定是舞弊。”
“往年也有?”
“有,而且不少,只是……只是这些年没之前那么严厉,大差不差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正说着,吏科给事中伍辅祥到了,三人连忙起身相迎。
伍辅祥知道伍肇龄和吉云飞很焦急,跟韩秀峰寒暄了几句,便坐下来说起了正事。
“两位王爷和陈大人审了几天,总算审明白了,平龄供认曾登台唱戏,但对朱卷墨卷不符却一问三不知,能看出他也搞不清究竟咋回事。”
“那到底是咋回事?”吉云飞急切地问。
“那是因为翰林院编修邹石麟在阅卷时,误以为平龄朱卷上的错讹系誊录时笔误所致,竟出于一片好心帮着改正了。虽说他压根儿就不认得平龄。更不可能收平龄的好处,但按例不但要革去平龄的举人,并罚停乡试三科,他这个同考官也得被革职,连主考柏中堂都得罚俸一年。”
“原来是好心办错事了,”韩秀峰轻叹了一句,又问道:“另外五十余份试卷呢?”
伍辅祥本以为这件事没那么多简单,很可能要查到柏葰头上,却没想到查着查着竟查出另一堆事,不禁苦笑道:“剩下的各有各的缘由,比如考生朱大淳卷内应有抬头而未抬之错误,系放榜后求同考官钟琇代为更改的。
又比如考生郭受昌和德生卷内有字句欠妥之处,均是同考官涂觉纲代为更改的;同考官周士柄帮考生景瀛涂改诗内欠佳字眼,对读官鲍应鸣和同考官涂觉纲、徐桐还帮考生潘观保、李汝廉、吴心鉴三人洗改、挖补过试卷。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韩宗等四个考生,因在考场内听人吟哦传诵赋得‘万杆烟雨绿相招’,得‘丞’字一诗题,便在诗内率行改写‘马丞’字样;还有考生因腹痛上吐下泻,致使二场写草率,谬误太多。”
想到这些跟柏葰关系不大,顶多只是失察,韩秀峰稍稍松下口气,又问道:“那些修改和挖补涂改的究竟是有意而为之,还是误以为誊录错误所致?”
“正在查,”伍辅祥回头看向吉云飞,意味深长地说:“博兄,就算他们都跟邹石麟帮平龄改朱卷那样,只是误以为其中的错讹系誊录错误所致,出于一片好心为之修改的,但按例他们依然得被究办,最轻也是革职。”
不等吉云飞开口,韩秀峰又追问道:“柏中堂呢?”
伍辅祥苦笑道:“至于柏中堂和朱凤标、程庭桂,按例应革职并罚俸一年九个月注册。”
“这主考官做的,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官给做丢了!”韩秀峰打听到想知道的,觉得应该给肃顺去封信,干脆起身道:“三位,我刚从天津办完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南苑,那边有一大摊事,只能告个罪,先走一步。”
“行,赶紧回去吧,我晓得你是大忙人。”
“志行,我送送你。”
“博兄,别送了,留步。”韩秀峰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拱起手:“博兄,崧生兄,我晓得您二位重情重义,可您二位的那几位同僚这次摊上的是大事,这忙不是想帮就能帮得上的。”
“我们晓得,我们只是帮着打听打听消息。”
“这就好,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