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骂着,又有十几个小子跑出来了,不过这一拨跟前几拨不一样,虽然一样衣衫不整,有些甚至光着脚丫子,但手里个个都有兵器,而且没前几拨那么慌张,冲出营房见校场中央点着几堆篝火,一帮官老爷守住篝火边,看着像领头的那个急忙跑过来问:“韩老爷,韩老爷,贼在哪儿,您没事吧?”
“本官没事,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禀韩老爷,小的姓杨,名大城,在家排行老二,他们个个喊我杨二。”
“哪个营的?”
“小的在右营左哨丙什。”
“他们几个呢?”
“全是的,他们跟俺一个屋,全是丙什的。”
“杨大城是吧,好,从此刻起你便是右营左哨丙什什长。”韩秀峰微微一笑,随即转身朝吴廷栋拱拱手:“吴大人,下官想保举此人为我河营额外外委,不知吴大人能否校拔?”
慌而不乱,不但没丢盔弃甲,还把整什的兵全带出来了,吴廷栋也觉得这个杨大城不错,冷冷地说:“他们虽刚入营,虽未立寸功,但校拔一两个鼓舞士气也未尝不可。”
“谢大人成全。”韩秀峰躬身致谢,随即回头笑骂道:“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一入营就能做上官,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吴大人磕头,谢吴大人的提携之恩。”
这就做上官了!
杨大城感觉像是在做梦,直到吉二在后头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爬到吴廷栋跟前磕头。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肃顺也觉得这是个意外的收获,正准备仔细瞧瞧这个杨二究竟长什么样,十几个衙役打着火把押着一帮灰头土脸的兵勇从东边走了过来。
他们不是翻墙往东边跑的,而是把营房东墙推到了冲出去的,真正的溃不成军,有的光着膀子,有的甚至光着屁股,鞋更顾不上穿,就这么被永祥等人呵斥着跪在校场上,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吓得不敢魂不守舍、冻得浑身颤抖。
守在外围的衙役就这么把收拢到的溃兵,一拨接着一拨往校场上押,不一会儿校场上就跪满人,之前被生擒的那几个守夜的兵勇也被放出了,也跟押回来的兵勇一道跪在校场上。
永祥举着火把转了一圈,回到韩秀峰面前禀报道:“禀韩老爷,人数不对,还少四五十个。”
“差几个人,进去瞧瞧。”
“嗻。”
等了约一炷香功夫,又有二十几个兵勇被押了出来,不过这二十几个穿戴得都很整齐,兵器都没丢。还有七八个是被抬出来的,不晓得是被那些一听见动静就跑的兵勇踩伤的还是跑路时摔伤的,反正伤得都不轻,已经走不了路了。
“德忠,点名,看看究竟还少谁!”韩秀峰走过去察了那几个被抬出来的伤势,一边示意把他们抬回去找郎中医治,一边回头问:“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为何躲在营里不出来?”
刚被杨德彪等人押出来的兵勇吓得了脸色铁青不敢吱声,其中一个见韩老爷紧盯着他们,只能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禀韩老爷,小的……小的搞不清外头究竟怎么了,就守在屋里没敢出来。”
一个高个子兵勇担心会被责罚,急忙道:“韩老爷,小的本来想出来的,可陈六不让,他守着门不让我们出来!”
“你就是陈六?”韩秀峰紧盯着头一个开口的兵勇问。
“是,小的是。”
“你为何不让他们出来?”
“小的以为长毛真杀到这儿了,小的不是没出屋,小的其实开门出去看了一眼,见外头乱成了一团,个个都在跑,有的连衣裳都顾不上穿,担心就这么出来会被他们冲散,真要是再遇上长毛,小的一个人别说对付不了,说不定会白白送了性命,所以想先在屋里守着,就算长毛攻进营小的还能杀两个垫背。”
“你是哪个营的?大名儿叫什么?”
“禀韩老爷,小的是左营的,小的爹死得早,没给小的取大名儿。在庄里个个喊小的陈六。”
“没大名儿可不成,遇敌不慌,嗯,从现在开始你就叫陈不慌吧,”韩秀峰拍拍他胳膊,旋即回头道:“吴大人,您刚才说校拔一两个也无妨,您觉得校拔陈不慌为我河营额外外委如何?”
不等吴廷栋开口,肃顺便起身笑道:“我看行,陈不慌,不缓不忙,这名字取得也不错。”
“侍郎大人都说行,那一定行。”吴廷栋微微笑了笑,想想又说道:“韩老弟,等德忠点完名就让永祥带他们回营吧,这么冷的天,有的还赤条条的没穿衣裳,着了凉冻出病可不好。”
“下官遵命。”
“韩老爷,我也困了,天一亮还得回京复命,先去歇息了。”
“下官恭送大人。”
“留步,办正事要紧,你忙你的。”
“遵命。”
目送走肃顺和吴廷栋等人,陈崇砥和崔浩也领着一帮办点好名了,不等韩秀峰开口,陈崇砥就苦笑道:“韩老爷,还有十六个不晓得跑哪儿去了,这乌漆墨黑的,找还是不找?”
“不找了,他们要是能回来,全编入中营斥候队,要是跑回家就出籍除名。”
“要是回来还将他们编入斥候队?”
韩秀峰回头看看那些守在校场边等着吴廷栋让他们回去的衙役,笑道:“吴大人和石同知召集了三百多衙役和青壮,在村里村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还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跑出去,不让他们去做斥候是不是太可惜。”
陈崇砥反应过来,不禁笑道:“还真是,不就这么让他们做斥候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韩秀峰回头看着跪倒一地的兵勇,不缓不慢地说:“那就好好操练,让他们晓得想做一个称职的斥候光会跑是不成的。还得学会怎么打探军情,遇上贼兵围堵还得有狭路相逢勇者胜,敢杀出一条血路把军情送回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