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爷和嫂子来了不就有了吗,我在固安时见你有十几箱,咋还要买?”柱子嘀咕道。
“十几箱算什么,想要变成香门第,怎么也得藏个万儿八千本。”
“藏那么多,看得过来吗?”
“看不过来慢慢看,咱虽不是斯人,但装也要装出点斯,不能总像现而今这样因为没念几本被人瞧不起。”
柱子和铁锁不晓得韩秀峰是有感而发,就这么让冯小鞭看家,然后陪着韩秀峰绕了一大圈,来到了一间挂着“厚谊堂”牌匾的肆前。
大门口两侧摆了两个摊,摊上堆满了一些泛黄的陈年旧,一个伙计坐在摊后的竹椅上无精打采,韩秀峰俯身拿起几本翻了翻,发现全是些大路货,又轻轻放下了。
掌柜的跟两个看着像是想盘店的人显然没谈拢,把人家送走唉声叹气地回来了,见柱子和铁锁一个手扶腰刀,一个抱着双臂张望,急忙躬身道:“敢问两位官爷有何指教?”
铁锁不耐烦地说:“没事,你忙你的。”
掌柜的可不敢得罪巡捕营的人,又强挤出一丝笑容问:“要不要进去喝口茶?”
不等柱子和铁锁开口,韩秀峰便回头拱手问:“听口音掌柜的应该是扬州人吧?”
掌柜的一看韩秀峰的穿着就晓得是读人,再想到守在两边的巡捕营把总,意识到韩秀峰应该是位官老爷,急忙躬身道:“回老爷话,在下正是扬州人氏。”
“掌柜的贵姓?”
“在下免贵姓杨,名清河,敢问老爷您尊敬。”
“我姓韩,”韩秀峰微微一笑,在杨掌柜的邀请下走进店里,一边饶有兴致地翻起架子上的,一边笑问道:“杨掌柜,扬州府大着呢,并且扬州府辖下各州县的口音也不尽相同,恕我耳拙,还真听不出您是江都人还是甘泉人。”
杨掌柜意识到眼前这位官老爷一定去过扬州,急忙道:“禀韩老爷,在下江都人,您一定听说过扬州闹长毛,连扬州城都被长毛占过,所以在下有好几年没回去了。”
韩秀峰没兴趣跟他聊扬州的事,只对他的藏感兴趣,放下手中的问:“杨掌柜,您这买卖干好好的,为何要转让?”
想到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杨掌柜一脸无奈地说:“韩老爷,实不相瞒,在下的店虽开在京城,但其实做的还是扬州老家的买卖。前些年这日子还算过得下去,可自从扬州失陷之后这买卖就没法儿做了,就这么艰难维持了两年,实在维持不下去了,只能关门大吉。”
韩秀峰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么说你之前是专做扬州城里那些盐商的买卖,专门帮他们在京城购?”
“也帮他们出卖,帮他们把卖到京城来。”回想起当年买卖红火时的日子,杨掌柜感叹道:“那些盐商老爷是真有钱,真舍得花钱,不但重金延聘大儒教授自家子弟,甚至家家攀比着礼才养士,多的供养十几二十个人墨客。不光只要京城有的他们都想买,而且还著立说,要把卖到京城来扬名,要是没人买就让在下送。那会儿的买卖真是两头赚,躺着都能赚钱!”
杨掌柜这番话说给别人听,别人不一定会信。
但韩秀峰去过扬州,见识过扬州的繁华,领教过扬州盐商的奢华,不但深信不疑,甚至知道要是没有那些腰缠万贯、挥金如土的盐商,就没有名满天下的“扬州八怪”。扬州的那些有点名气的人骚客,十个至少有九个是那些附庸风雅的盐商豢养的。
再想到自个儿买那么多好像也是附庸风雅,韩秀峰下意识换了个话题:“杨掌柜,您这儿从外面看着不大,没曾想里头倒不小。”
杨掌柜一愣,连忙拱手道:“正如韩老爷所说,这门脸是不大,里头地方却不小。您身后有个门,进去有个小院儿,以前买卖好做,我就让工匠和伙计们在里头刻印,再往里还有一进,有十几间房,以前是工匠和伙计们住的地方,现在买卖不好,卖不动,越积越多,工匠也全遣散了,只剩下一个伙计,干脆把最里头那一进当作房。”
“您平时不住这儿?”
“以前买卖好做,曾在附近租了个院子,现在买卖不好做,那院子也不敢再租了,只能让贱内和犬子都过来住里头。”杨掌柜想想又无奈地说:“就因为门脸小,里头大,真正能用作做买卖的地方小,所以不太好转租。”
韩秀峰想了想,突然问道:“杨掌柜,方不方便带我进去瞧瞧?”
“方便,韩老爷这边请。”
进去转了一圈,发现正如他所说里头的地方真不小,韩秀峰权衡了一番,停住脚步道:“杨掌柜,您这店铺我盘下了,价钱好谈,房东那边的租金也好说,不过有一个条件!”
杨掌柜不但真撑不下去,外头还欠一屁股债,见韩秀峰不像是开玩笑,急切地问:“韩老爷,您有什么条件?”
“这店铺盘下来之后字号不变,依然叫‘厚谊堂’,您接着做掌柜,接着做买卖,赚了是我的,赔了一样是我的。只是这掌柜不能让您白做,杨掌柜,您觉得我每年给您多少薪金合适?”
杨掌柜不敢相信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可见丁柱和余铁锁跟了进来,又跟侍卫一般守在边上,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官老爷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权衡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两百两,一年有两百两,在下就能养活妻儿老小了。”
让他倍感意外的是,韩秀峰突然脸色一正:“本官每年给你三百两,不过这件事不得宣泄,要是传出去别怪本官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