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已经天色欲曙。老夫人命丫头为骁阳准备了客房,为二人打点了早饭。日光晴好,老夫人闲来无事便拉着颜欢到后园凉亭中家长里短的叙叙讲起来,讲她早逝的相公和孝顺的儿子、讲她辛苦支撑整个家业的艰辛和不易、讲她多年来的佛缘和善因善果,颜欢只觉与老婆婆一见如故,因此看似漫长的下午,在老婆婆的温声细语里很快便过去了。
言谈中,颜欢向老婆婆略略讲述了自己的身世过往、讲她的师门和师父,讲她自下山以来了解的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讲她对云中的印象和修仙练道的快乐与寂寞,老夫人听的着迷,罢了之后,牵过颜欢的手,叹颜欢身世可怜、夸颜欢机灵懂事,颜欢看着老婆婆慈爱的目光,心中既觉温暖,又觉哀伤。
若是抓不到五色狐解老婆婆身上的毒,以后这样的日子便再也没有了吗?颜欢心中祈祷上苍,愿老婆婆身体安泰,不要像我爹娘。
她这么想罢便低下头,心中有些黯然。
“老夫人,紫苏姑娘来了。”丫鬟流翠换了一盏茶,笑盈盈的来报。
老夫人略显憔悴的脸上顷刻间流露喜色:“快去请来。”说罢拍拍颜欢的手:“紫苏是我未来儿媳妇,性情很是随和,”她笑道:“就是不如你这般机灵劲儿的讨人喜欢。”
颜欢笑着摆摆手:“这是什么比较,我是没有这样的福分的。”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笑说:“是我没有这样的福分,若是我有两个儿子,这回定是不让你走了。”
“老夫人。”一个轻而温柔的声音传来,颜欢随老夫人的目光向亭外看去,见到来人不禁眼前一亮。
那女子头饰珠花玉簪,身着白绫袄,下身的紫绡翠纹裙配着凤嘴鞋,虽然很是素雅,但应着她娴雅的姿容,果真是淑性茂质,虽然容貌不是绝色,但姿态端庄敦厚,自然别是一番韵味。颜欢冲她颔首一笑,心想这女子面相观来就觉温静,必定是贤良淑德的好姑娘,如此一来,她也将来也定能善待老婆婆。
“紫苏来啦~”老夫人赶紧将她让进凉亭坐下避暑,递去了一杯清茶:“天这么热,为了我这老婆子跑来一趟,真是难为你。”紫苏摇摇头,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老夫人拉过颜欢,笑眯眯的介绍道:“这颜姑娘我请来府上的贵客,这是紫苏,我的未来儿媳妇。”
是紫苏先对她福一福身:“姑娘好。”
颜欢不懂这些虚礼,对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紫苏姐姐。”
“姑娘客气。”紫苏颔首微笑,笑容里保持着一种不易觉察的疏离,老夫人明显没有发觉这一点,只拉着她细细问了一些琐事,紫苏一一回答,却隐约似有心神不宁,半晌之后老夫人才恍然大悟道:“啊——是我愚钝,说起来你们也有近一个月不见了。”
紫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颜欢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是旁人的家事,她也不必在场,于是起身冲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婆婆,我去看看师父醒了没有。”
老夫人微笑点头:“晚饭的时候我会差丫鬟去喊你们。”颜欢应了,亦向紫苏喊一颔首,方才离开。
待到客房,发现骁阳早已起来,他衣冠整齐的在床上打坐,帅气的面庞看来有些愁苦。颜欢俯身观察他的神色,没有长辈和旁人,她自然也不再端着:“不对呀师父,你一向没有失手过,怎么会让它跑了——是它法力太高吗?”
骁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仍盯着手中的罗盘,愁眉不展:“五色狐道行的确不浅,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他长长吁了口气,看起来非常懊恼:“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你问我?”颜欢也懊恼的坐下,拖着腮帮苦闷的长叹一声:“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抓了五色狐尽快为老婆婆解毒,不要让她那么辛苦,可惜我这两把刷子,连碰到狐狸尾巴的本事都不够。”
“你也知道。”骁阳瞪了颜欢一眼:“五色狐道行匪浅,合你我二人之力都未必是对手,为老夫人解毒固然重要,但你切不可因此失了方寸。”
颜欢懂得骁阳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骁阳见她有些郁郁,但又向来没有会安慰人的情商,干脆就转移了话题:“我传问过,今早门中传来消息,夜郎山一代的确颇古怪,今夜我打算再去查探一番,你留下来照顾老夫人,以免五色狐再来伺机害她。”
颜欢面有难色:“你会不会有危险?而且我我——我从来没有单独行动过,”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倒不是怕死,我是怕稍有不当,不但保护不了老婆婆,还会有辱咱们天灏门的名声。”
骁阳责怪的瞥了颜欢一眼,他这徒弟鬼点子最多,一本正经的说着,心里想的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也不啰嗦,怀中拿出一张符纸,点破中指用血在上面画了一通,而后将符交给了颜欢,嘱咐道:“把这个贴在老夫人床前,即使你不敌也可保妖物不敢接近她。至于你,”他瞟了她一眼:“我教你这么多年,自保还是可以吧?”
颜欢接过符,如获至宝般的开心点头道:“能的能的,老婆婆平安我就不怕它来个调虎离山什么的。”
骁阳神情古怪的看她一眼,仿佛在说:“亏你还好意思自诩为虎。”
颜欢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多年的相处,谁使个眼色对方都明白,她坏笑着去扯他的袖子:“走吧走吧,老婆婆叫我们吃饭去呢!在别人府上作客,晚了就不好了。”
颜欢一路上除了惦记着吃就没别的,哪有一点修道之人的样子。但玩乐本就是天性,他并不愿为此苛责她,骁阳无奈的叹了一声,随着颜欢一路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