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份出院手续,上面赫然写着陈有富三个字。现在,只需要卢慕馨把顾纬越带来,然后再强迫他签名,只要这个“陈有富”在纸上大笔一挥,那么他就已经是一个平安出院的病人。
姚尚权把出院手续随手放在门边的小柜子上,说道:“笑群,时间无多了,你还是赶快把事情办了吧。”
江笑群把宁宁推到太平间隔壁的解剖室,将其置于解剖床上。此刻宁宁已经没有丝毫气息,江笑群呆立于床前,双臂无力地随至腿边。整个解剖室都显得格外惨白,惨白的医袍折射着惨白的灯光衬托着宁宁惨白的脸庞,还有江笑群那颗惨白的心。尽管此前他已为自己作过诸多理由,也曾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却没有勇气下刀,更没有勇气去面对躺在解剖床上的无辜者。
沉闷得快要窒息,从未有过的压抑,仿佛把江笑群置于两极。一极,是自己的良知;而另一极,却是对儿子的那份责任。
片刻过后,儿子的不幸还是战胜了江笑群那点恻隐之心。他把所有的设备仪器准备妥当,口罩挂于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内原本流淌着无比坚定的父爱,但顷刻之间,父爱已成自私,自私指引他的双手去解开宁宁的衣扣,更指引他执起身旁的手术刀。刀片划过半空,一道寒光闪烁而过。
时已夜深,医院无人的走廊中,一位医生推着推床幽幽而过。推床之上躺有一人,一幅白布由头覆至其脚,看来是位深夜离世的病人。推床的车轮带出滚滚轮响,声音虽微,却回荡四周。医生推着推床走过走廊,步入电梯,不出半会,负一层的电梯间便传出一声报响。
“叮……”
只见那医生把推床带至负一层保安室,一名保安推门迎出。医生递过一份资料,保安一看,原来是《去世病人入殓证明》,看到主管医生签名栏上写着卢慕馨三个大字,保安就不再细看,将证明交回,扬手放行。
医生接回证明,问道:“对不起,我是新来的,请问这太平间怎么走?”
“直走右拐便是。”医生点头言谢。
太平间外,姚尚权正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地松弛着自己的脖子。这时,拐弯处传来推床轮声,他抬头望去,却现推床之人并非卢慕馨,他就没有在意,继续扭着他的脑袋。
岂料那医生竟把推床停到姚尚权面前,还细声问道:“请问您是姚院长吗?”
他眉头轻蹙,这些年来,除了特别要事之外,自己是甚少回医院的,在医院里,打交道最多的,除了副院长之外就只剩下马桶了,即使是各科室主任也只是在开会时简单碰面,有交流的已是少之又少,认识的就更不用说。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当值医生,别说自己对其毫无印象,就连他也是以疑问方式来询问自己身份。要是换作平时,也就没有什么,可是在这个时辰,在这个地方,而且对方一张嘴就问中自己的身份,仿佛早就知道自己今晚会在这里,这不由得让他心里暗暗吃惊。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姚尚权在心里迅评估了一番,决定先试探一下,便道:“我不是姚院长,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是卢主任让我找姚院长的。”那医生说道:“她说她有点不舒服,让我把这病人的遗体送到太平间,说这个是生前自愿捐赠遗体给医院作研究用的,还说姚院长已经在这里等签字了。”
姚尚权听了,暗自嘟哝了一下,心想这卢慕馨也太不像话了,这种事情也竟敢假手于人。他心中正在责怪卢慕馨,竟然忘了检查一下躺在推床上的尸体,只听他道:“我知道了,我也是受了姚院长的托付,才来这里等候卢主任的。”言间,他突然想到了那支电击棒,又问道:“对了,卢主任还有什么要你带来的吗?”
“有。”那医生一边说,一边从推床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盒子,道:“卢主任也让我把边个交给姚院长。”
姚尚权正要伸手去接,那医生却一手抽回,说:“不好意思,卢主任说这个东西必须亲手交给姚院长。”
“哦——”姚尚权无奈地收回自己的手,又问:“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医生摇摇头。
姚尚权暗暗松了口气,说道:“那咱们先把这遗体推进去吧。”两人随即把推床推到太平间里。然而,太平间的地板上刚好有一处缺了地砖,推床在上面经过的时候磕了一下,一条胳膊从白布下滑了出来,垂在推床边上摇摇晃晃。姚尚权想把胳膊摆好,正要弯身去牵,却现那指甲上全涂了指甲油。
姚尚权大眼一瞪,这……这跟卢慕馨指甲油是一个颜色的!他正要问些什么,可那大门反锁的声音,已经告诉他这次麻烦大了!只见那医生把太平间的大门反锁,缓缓转个身来,手上拿着那个黑色盒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姚尚权本想大声吼问,却想起自己来这也是做些不见光的事,就只好硬生生地把声音压了下去。不过即使他大喊也是徒劳,就这太平间的厚墙还有这不到五摄氏度的常温,足以把声音死死的困在太平间里。
但是电则不然,在这种温度下,导电性可是无与伦比的。只见那医生撕破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电击棒,轻轻一按,电光立即四射。
姚尚权压不住心里的恐惧,脚步不断后退,直至撞到身后的冰尸柜,惊道:“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医生正要走向姚尚权,却现身旁的一个小柜子上摆着数张纸。他拿起一看,竟然失声而笑,道:“哈哈,原来姚院长在打着这种主意,给我办一份出院证明,那么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与你们医院无关了。”
“我不知道姚院长在打什么主意,更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到了这个时候,姚尚权还继续着他的谎言。
“你就别装疯扮傻了,我就是你要灭口的人,陈有富。”
其实顾纬越不说,姚尚权也已经猜到了,只是他抱着侥幸之心,想蒙骗过去。
顾纬越说:“你要是想赎回自己的狗命,你就告诉我你把我女朋友弄到哪去了。”
姚尚权一听,想起自己还有筹码,便说:“你想要回你的女朋友,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就叫人把她带回来。”
顾纬越心一沉,这家伙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要跟自己讨价还价。
“陈先生,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考虑那么多。你放了我,我放了她,这种交易很公平。”姚尚权继续说道。
顾纬越摇了摇头,走到刚刚推进来的推床边,一手掀起床上白布,指着躺在上面的卢慕馨说:“她已经跟我说了你所有的事,你利用她两夫妻的救子之心来为自己牟利,残忍地谋害了那个无辜小女孩,而且还抓了我的女朋友,甚至要把我也一并灭口!如今,我既然能来太平间找你,难道还会不知道你把我女朋友藏哪了吗?我本想给你机会,留你一命,竟没想到你在这种时候还不知悔改!你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顾纬越说着,手指按动电棒,在姚尚权的眼里,这个突如其来的男人就像是从冰尸柜中爬出来的恶灵。手中的电棒,白色的长袍,凌乱的头,还有那满怀恨意的怒目,没有一样不在向姚尚权诉说着危险!
可是姚尚权却没有任何反应,在听完顾纬越一番话时,他已经彻底地愣了。他无法想像眼前这人是如何能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计划统统化险为夷。是运气?还是巧合?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只知道,眼前如索命恶鬼般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