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嫌犯就借故打电话,一直打个不停,你就打算先调查别的房间,所以就留下他——”农伟廉指着那躺在地上的联防队员,“来做你该做的工作,是吧?”
“我当时见嫌犯一脸从容,而且时间又拖太长了,所以就想加大搜捕力度……”
“你看见他什么?”农伟廉突然猛地一拍房门吼道,直把身旁的医务人员吓了一大跳,“一脸从容?你看见他的脸了吗?你要是看见他的脸,他还能溜走,你就该从这里跳下去!居然还好意思说你加大搜捕力度?嫌犯在你眼皮下溜了,还伤了人,你这是在加大搜捕力度吗?你他妈简直就是在加大嫌犯的砸人力度!这联防队员能趴在这里‘偷懒’,全他妈是托了你加大力度的福!我还他妈想加大力度把你从这窗口扔下去!”他边骂着,边在房间里四处寻望,翻箱倒柜,结果在一个挂睡袍的衣柜里翻出一套联防队的衣服。
他拿起衣服,一把甩到那警察的脸上,骂道:“你他妈连看都没看清楚就乱叫!你被人耍得整一只王八似的也就罢了,你还让整队人跟你一起做王八!”
那警察给农伟廉骂得灰头土脸的,于世殷闻声而至,一把按住还在气头上的农伟廉,“头儿!别骂了!”
“我不骂?就是有这样的警察,那混蛋才得以逍遥法外!你说你蠢就罢了,你还来当什么警察?活时累街坊,死时累朋友,我真他妈怀疑你这警察职务是不是靠卖屁股赚回来的!”
农伟廉骂得极为难听,不堪入耳。现场只有于世殷知道他的脾性,连忙劝道:“头儿!头儿!别骂了!咱们下去喝点东西吧。”并把他生拉硬扯地拽了出去,直到下了楼梯,才远远听见那警察回骂了句,“他要是那么能干,就不会让人家跑了,整条疯狗似的乱吠乱叫!”
农伟廉听了,又想回去再骂,于世殷忙不迭将他拉住,说道:“头儿,算了!犯丢了我们再抓便是了。”
只听见他愤愤说道:“我要是抓不了那混蛋,我就回来给他磕三个响头,再喊他一声老爸!”
“行了行了,咱们去喝点东西吧。”
搜捕行动依然进行着。农伟廉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道:“于世殷,你给我查一下,在我全面封镇之前,最后一班离开的大巴是去往何处的。”
“查过了。”于世殷用矿泉水洗了把脸,“是去湖南的,终点站是长沙。”
农伟廉问:“有没有办法跟司机取得联络?”
“我有问过,他们说那长途客巴是私人车,拉客的是一对夫妻档,也是湖南人,长期跑广州长沙这条线。因为没有与任何公司挂扣,所以暂时无法与他们取得联系。不过这车离开的时候有登记过车牌,我已经把车牌号码告诉了交警部门,他们很快就会查到这车的车主是谁。”于世殷说道。
农伟廉点了点头,把剩余的矿泉水一口气喝完,说:“这夫妻还挺牛逼的啊。小俩口能在这客运业争得一席之地,不简单啊。走吧,我们回村子里跟光叔他们会合。”
“他们还在搜,我们不等一下吗?”
“你觉得那家伙还会在这里吗?你如果是那家伙,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于世殷不服气地说:“说不好,他也许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农伟廉摇了摇头,“你也开始会用脑子了?那我就跟你分析一下——”说话间,他走到马路中间,把目光放在远处路的尽头,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在你毫无选择的情况下,用以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然而,当你有机会有条件选择远离危险的时候,就算是个傻子,也会知道如何选择。”
农伟廉把目光抽了回来,看着于世殷,“他的聪明之处,就是他能够在上百号人搜捕自己的时候,还能为自己创造机会,误导对手。他惯于利用人的潜意识,看来这是他擅长的伎俩。既然他已经为自己创造了机会,那他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农伟廉继续说道:“这家伙确实是有点儿小聪明,但也总会有黔驴技穷的一天。于世殷你要记住,若是想抓到人,必须得摸清对方的心理特征和行为方式。这天底下没有抓不到的贼,因为我们可以屡败屡战,失手了大不了卷土重来。但那些贼却不同,只要他们失手一次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说罢,便摆手让于世殷上车,又道:“你跟紧那长途大巴的消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不可以丢掉。我们这趟不回广州了,直接追上去,追到哪里是哪里,绝不能让他在我们手中溜掉。”
于世殷知道农伟廉素来心高气傲,从不服输,特别当面对有挑战性的对手时,更是越战越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记得许多年前曾有一宗活猪藏毒案震惊全国。犯毒集团用洗净的安全套盛装海洛因强喂活猪,又将活猪**用针线缝合防其便出,然后用运猪车从东南亚国家经云南入口,输送至全国各地。只因其中最大的售毒网点在广州,故农伟廉有份参与该案。为破获犯毒集团在国内的主集散地,云粤两地警方联手合作。农伟廉藉以线人帮助,躲藏在其中一辆刚输送完藏毒活猪的运猪车中,一路随车从广东至湖南、湖北,再迂回至贵州,径返云南,期间现以屠宰场掩人耳目的售毒网点和地下钱庄若干,最后顺藤摸瓜,寻到了该犯毒集团在云南的主集散地,成功将整个毒品销售网挖了出来。
只是,该车程路长日远,农伟廉不但经常与恶臭为伴,而且神经时刻绷紧慎防被现,途中凶险更难以言喻。因此破案后身体严重虚脱,差点就移民到阴曹地府,休养月余才得以恢复。其主诊医生更表示若不是他意志坚强,恐怕早已屈斃于车上。
该案破获后,局里对他在办案中的执着倍加赞许,晋升他为缉毒四组组长,从此在警圈名声大振。
于世殷与他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也深知他对办案的执着,所以对他意欲沿途追捕顾纬越的想法亦不以为然,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失声一笑。
农伟廉好奇问道:“你在笑什么?”
于世殷的表情极为尴尬,想忍笑又忍不得,却又不能告诉农伟廉自己在笑什么。只因他突然想起,曾经听某些黑道中人称农伟廉为疯狗,本意是指他在办案时那份拼劲既疯又猛,被他盯上的人有如惹上一条疯狗在身后穷追不舍。
岂料于世殷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更为生动传神,竟是农伟廉汪汪直吠、四足齐地追着旋在半空的塑料盘子,形象生动得就像家里养的波比,一时间觉得这画面无比滑稽,竟不能自已失声而笑。
只见他极力忍笑,脑门却渗出汗珠,忙刮空心思寻找借口,道:“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今天下午抓到的那三个人才,想起那司机编的借口,觉得很好笑。”
闻言,农伟廉也笑了,道:“哈哈,那个真是人才,带着头套和刀具,竟还敢说是去探望亲戚。”
见农伟廉笑了,于世殷笑得更肆无忌惮,但笑点仍是“农伟廉追塑料盘子”。只见他狠狠地拍了两下方向盘,大笑道:“哈哈!真是太好笑……”言未尽,却见农伟廉一脸阴冷的望着自己。
他连忙收起笑声,不敢直视农伟廉。只听农伟廉说道:“笑呀,怎么不笑了?你这么能笑,怎么不去卖笑呢?”
“头儿,我……”
“我什么我?”农伟廉呵斥道:“还不赶快开车?”
于世殷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动车子,却又问道:“头儿,那怎么处置还在村里的三个人才呢?”
农伟廉冷冷道:“这就不用你去费心了,你只管继续卖笑就可以了。”
于世殷道:“哎呀头儿!我不就是笑一下嘛,碍得着生气吗?我的意思是,要不要问一下是谁指使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