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就是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总能比咱快一步!”于世殷一路驾着车,愤愤说道。
农伟廉掏出配枪,捡查了一下,说道:“他现在很有可能挟持了人质。待会行动的时候,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要听我指挥。”
“明白。”
车子一路沿着京珠高向南疾驰,路灯从车边一啸而过,出“霍霍”之声。太阳已经没入山间,只剩下天边一抹残红。
农伟廉看着后视镜中不断倒退的车道分割线,回忆着自从怡乐新城命案以来,他们是怎样一步一步把犯罪嫌疑人从茫茫人海中抽出来的。
因为怡乐新城死者的父亲——许朝汉,是个有财有势、人面极广的家伙。仗着这一点,许朝汉给他们局长施了不少压力,而这些压力自然而然地,就会落在身为刑侦队长的农伟廉身上。
其时农伟廉手头上仍有数个案子,只是上头命令压下,这些案子才不得不给怡乐新城凶案让道。局长了狠话,命令农伟廉要全力侦查,并且在两周之内,哪怕要他们拿个锄头掘地三尺,这嫌犯也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时间一飘就是一月有余,案情仍然毫无进展。凶手行凶之时,除了留下些鞋印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要光凭这些鞋印抓人,形同大海捞针。
在农伟廉刚刚介入怡乐新城命案之时,曾把怡乐新城的监控录像埋头看了不下数百遍。虽然他现了有人假装送外卖的闯入了死者的房间,然后换回便装逃离现场,可是,光凭监控录像所录到的那张既不清晰,又毫无特色的脸,又怎样把他从天数字的人群中区分开来呢?农伟廉更暗自怀疑这凶手是否受过反刑侦训练,要不然行凶手法怎得如此干净利落?
不久之后,许朝汉便天天到局里大雷霆。他经常藉以自己与当地政界的关系,三番四次请来政界的朋友向局长施压,而这些压力又毫无疑问地落到农伟廉身上。农伟廉对他这种财大气粗之人本就十分嫌恶,这样一来嫌恶便更深,办起案来就不那么利索,也不管是否有人说他公报私仇,反正又没能法律规定警察必须得破案。
农伟廉这种人说得好听一点便是性情中人,喜欢你时甘愿为你赴汤蹈火,不喜欢你时就算你架把利刀在他脖子上,也休想让他为你办事,哪怕只是举手之劳。可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和底线,到了关键时刻,他依然会全力以赴。因为他明白,如果案子到了自己手却破不了,脸上无光的始终都是自己。
他把与许明亨近一年来有接触的人物照片全钉在木板上,然后逐个排查,又按照相互关系的紧张度分别用红、黄、绿、白等毛线表示,联在一起。在排查过程中,农伟廉现许明亨除了像他老爸那样品行不行、爱玩女人之外,也算得上是一个奉公守法、没有不良嗜好的大好青年。那到底是谁会有杀害他的动机呢?当整个关系网完成之后,农伟廉现与许明亨有关联的众多人中,唯独只有一人与许明亨的关系用红线相连,而这个人就是曾与许明亨打过官司的柳晴诗母亲。他再三思索,最后决定从这个女人入手。
他曾经让民警上门,请柳母回局协助调查,可柳母却断言拒绝。当时,农伟廉怀疑柳母雇凶杀人,可手上没有实质证据,也就不好对她使硬的。遂派人暗中观察了柳母几天,可得回来的报告却是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去买菜,什么时候做饭,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睡觉……
柳母的生活充满条理性,没有任何一点能证明她曾雇凶杀人。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农伟廉自然也不会放弃,只是这一直没有新的突破,他在柳母身上投放的人力物力,也引起了局长的不满。在局长再三施压的情况下,也就只好撤消对柳母的调查。
农伟廉曾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走错方向,甚至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许朝汉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致使祸及儿子。可就在某天晚上,他正想把调查方向转移到许朝汉的人际关系上,却又接到局里来电,说有人举报了怡乐新城凶杀案的凶手,而这个举报人,就是他一直暗中调查的柳母。
如果说是别人举报,农伟廉可能不会当一回事。可举报人恰恰是他一直在暗中调查的柳母,他就打心眼里相信这次举报的可信程度。原来自己一直没有走错方向,这个柳母就是一个知情人,只是之前时机未到罢了。
农伟廉按照柳母提供的线索,很快就锁定了怡乐新城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顾纬越。可是他心里还有太多疑问了,这顾纬越为什么要杀害死者?他们之间又有什么纠葛?
带着众多疑问,农伟廉找到了柳母,这才让他一五一十地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得知顾纬越已经畏罪潜逃至花都后,他当即联系了在花都公安局工作的同学,以图开展两地联手抓捕工作。另外,他也想彻查顾纬越的家庭底细,却又担心明查会使其变成一只惊弓之鸟,逃得就更加无边无际。读过《鬼谷子》的他,深谙行事贵乎周密的原则,所以他只派人暗访顾纬越的每一个亲朋,欲以此来获悉顾纬越的背景习性。
但得出来的结果可着实让农伟廉吃了一惊。因为调查结果显示,顾纬越只不过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百姓,一名和普陀大众一样,每天都要忙碌奔波的打工青年。他的个人档案上也记载了他何时出生,何时接受教育,考试成绩等数据。农伟廉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每科成绩仅在合格线上下游走的人,竟能在未受过任何训练的情况下,犯下这么一宗棘手的命案,其心思之慎密让人咋舌,难不成是一个天生的犯罪材料?
故此,农伟廉决定不向省厅申请通缉命令,为的就是麻痹这个已逃窜在外且心思慎密的顾纬越。
为了进一步开展工作,农伟廉更与何庆光共赴花都,找他的同学商议抓捕大计。但他没有料到,在花都竟有意外收获——他现许朝汉也派人到花都寻找顾纬越,而这个被许朝汉派去的人,却死在了某饭店的厕所里。
直觉告诉农伟廉,两宗命案均是同一人所为。只可惜,顾纬越已窜出他们的线索之外。他的同学曾提议可尝试透过凶手父母去劝其自,但他却不以为然。只因从各种调查得来的数据显示,顾纬越断不会是个对父母言听计从的人,寻其父母只恐投石掷鸟。不料农、何二人从花都返回广州后,局长又再向农伟廉施压,命令他马上向省厅申请通缉令。他极力劝阻,将在花都获悉之事和近日来暗查顾纬越亲朋的结果一一细说,认为顾纬越心思慎密且极具反刑侦能力,贸然通缉势必使其格外小心,步步为营,增加抓捕难度。
但局长在众多政客的压力下,已不能任由农伟廉继续按他思维行事,只得下达死令,命其必须申请通缉令。农伟廉百般无奈,只好不得已而为之。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通缉令布的第二天,从化警方就已获得顾纬越的消息。
这对于农伟廉来说,真不知是喜是忧。喜,是终于又有线索;而忧,则是这线索太显而易见了,明显得连顾纬越亦能轻易察觉。
所以,在农伟廉得知顾纬越的消息后,并没有急着赶往从化,而是马上联系从化警方,叫他们暂时别急着行动,以免打草惊蛇。不料却得到对方五个字的答复——已经在追了。他当即气得七窍生烟,适逢那个蹩脚民警又来请求指示,他性子一起,对其大雷霆,以泄心中之愤。若是让他知道,是一个叫莫铭诚的城管把这线索给暴露出去的,恐怕他会把莫铭诚揍得下半身都缠上纱布。
农伟廉见事已至此,只好带队直奔从化,也盼着从化警方能一招得手。但从化警方这次追捕行动,只是缘起于几个民警对莫铭诚的话将言将疑,而非预先制定好行动计划,再加上顾纬越狡猾无比,才致此次行动失手。但要究其失败的主要原因,还得落到莫铭诚的口碑上,若是这家伙的可信程度再高一些,街口镇的警察恐怕早已倾巢而出,而不是那区区几人,更不是临阵才组织起追捕行动。
虽然农伟廉不知这些个中因由,但也料到从化警方的成功率不高。
直到现在,他与于世殷驾车一路狂奔,沿着顾纬越的“脚印”追去,才暗自庆幸还咬得住这半点蛛丝马迹。他再三告诫自己,这次必须把顾纬越逮捕,否则这惊弓之鸟一旦飞走,再想抓他就难于登天了。
到了大镇镇的路口,于世殷把车驶出了收费站。他们刚刚就是在这个收费站拦截了那辆gL8,现在才现,原来这个收费站就是通往大镇镇的必经之路,而被农伟廉打爆了两个前轮的gL8,也早让拖车给拖走了,只留下石栏上一处被撞裂的痕迹。
农、于二人沿着入镇的大道驱车慢行,两个人的目光就在人群之中穿插。大镇镇在这一带,也算得上是个热闹的地方,许多自驾游或是旅行团,都以这里作为中转站。所以在这大镇镇上,什么酒店、饭店、快修店、加油站,一应俱全,级别还是附近一带最高的。
一个写着“大镇镇欢迎您”的大型牌横坊跨在路上,如同此镇的界碑。数十量长途客运大巴扎堆在牌坊的左右两侧,其行驶线路穿州过省,任君选择。
农伟廉看着数目众多的客巴,不禁眉头紧皱。光凭自己和于世殷两人——即便加上何庆光和骆奇聪——这么多的长途客巴,该如何查起?总不能叫两个人把这些长途客巴挨着搜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放眼四周。看来,也只能借助当地治安联防队的人手了。
再说顾纬越顺着裕波的指示,骑自行车一路沿着乡道左穿右插,来到了大镇镇。到步之后,他把自行车还给裕波,只身入镇,四处打听车站的位置。
这一天可把他折腾疯了,早上在从化给警察追捕,下午就差点给宰了,晚上又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镇子,整天都在疲于奔命。心力交瘁的他,打算在这个镇子过上一晚,等明天一早再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