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造访浓冬的骤雨终于停了,乌云徐徐南去,西边的白云得以重见天日,与夕阳互缠,织就一片艳丽晚霞,送来了雨后的清新。
“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不如改天再聊吧。”顾纬越淡淡地说道。
伊瓦诺娃低头看了看表,笑着说:“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现在不把故事说完,恐怕会给你带来遗憾。”
顾纬越笑着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的故事长得很,一天半宿是说不完的。不过你放心,想听故事的不止你一个,在我把故事说完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说着,他转身望向身后那面大镜子,“我说的对吧,俞长官?”
俞鸿钧正坐在监控室里。他真有些意外,这一直以来,失去约束的顾纬越竟然真的毫无不轨动作,只是一直在乖乖地讲故事。听到顾纬越叫唤自己的时候,他就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他说的没错,时间不早了,你们明天再聊吧。”
顾纬越把脸转了回来,看着伊瓦诺娃说道:“心理学家,俞长官的回答算不算是默认了我最后的问题?”伊瓦诺娃笑了笑,说道:“看来你也有当心理学家的潜质。”说着,竟然伸出手来,要跟顾纬越握手。
俞鸿钧顿时就紧张了,见伊瓦诺娃竟然要跟顾纬越握手,就马上喊人进去。顾纬越的手还没举起来,伏在门口的几名刑警就已经冲了进来。
“哈哈。”他大笑两声,“看来他们认为我这沾满鲜血的手不配跟你握手。”
伊瓦诺娃没有缩回手,只是瞄了一眼那几个神经兮兮的刑警,说道:“没事,咱们握手是咱们的事。”
顾纬越从椅子上翻身起来,走到伊瓦诺娃跟前,看着她那细致光滑的手,笑言:“这样的手想必是很多男士都梦寐以求,魂牵梦萦,想尽办法都想碰一下。让我握了还真是有点暴殄天物。”
伊瓦诺娃伸手过去拉起他的手,很隆重的握了一握,说道:“你太过奖了,我期待你以后的故事。”
顾纬越也点了点头。就在他们松手之际,几名刑警迅即上前把顾纬越反铐起来。
“那我就不远送了。”他说道。
伊瓦诺娃一出审讯室门口,俞鸿钧就走了过来骂道:“你是砸脑壳嗦?竟然跟连环杀人犯握手?”
“嘿,放松点伙计。”她学着中央电视台给外语片翻译的口气说道:“我跟他聊了这么久,他要是想做些什么早就做了,绝不会等我要握手的时候再做的。”
可俞鸿钧却说道:“他那种人咋个会以常理出牌。要是他刚刚挟持了你,你就危险了。”
“危险?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哪来的危险?你的神经也未免太敏感了吧?”伊瓦诺娃说道。
俞鸿钧摆摆手,说道:“我们做这行的,要是不敏感,小命也都待不到今天。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反正这里归我管,你就得听我的,不然你休想再见到他。”
伊瓦诺娃盘起手,笑嘻嘻地看着一脸霸道的俞鸿钧,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现站在他身后的小华那一脸用防弹玻璃都隔挡不住的醋意,就收起了笑容,严肃的说道:“是的,俞长官。那我现在可以走了没有?”
“走?”俞鸿钧瞪大双眼说道:“你跟他谈了一天,还没把你的聊后感告诉我你就想走?”他转身跟小华说:“小华,你到对面马路那家西餐厅帮我订两个位置。”言间,又扭头跟伊瓦诺娃说道:“今晚一起吃饭,你把你的心理分析都跟我说一下。”
这下可好,小华在后面气得鼓红了脸,见俞鸿钧如此紧张伊瓦诺娃,就已经够不高兴了,现在还要去为他俩订西餐厅的座儿?没等伊瓦诺娃说话,小华就一句“我下班了,座儿你自个儿订撒。”甩头就走。
俞鸿钧马上叫道:“你路过的时候帮我订噻,就说是俞先生订的。”只见小华边走边摆手说道:“我的职责是除暴安良,不是为你跑腿的!”
“诶!你这是做啥子噻?”俞鸿钧喊道,但小华已经在视线中消失了。
这家伙还真够迟钝的——伊瓦诺娃想着,又拍了拍俞鸿钧的肩膀,说道:“我还是先回去了。”
“这饭你不吃了?不跟我汇报一下?”俞鸿钧摊开两手说道。伊瓦诺娃说:“咱们电话汇报吧。”
“你又不是不晓得,这电话里有很多事情连跟自家人都说不清楚,更何况你这外国人?哩挺挺哩拉科连的锅语法鹰……(你听听你那可怜的国语音)”俞鸿钧学着伊瓦诺娃的音说道:“我几乎不看你的肢体语言就听不懂你说啥子,我还差点以为自己是聋哑人士噻。”
这话可把伊瓦诺娃给气得,愠道:“那是你们的国语,不是我的!”
“反正我不管了,你不跟我当面汇报,你的独家专访我也就只好取消了。”此时的俞鸿钧看上去更像一个无赖。伊瓦诺娃一抿嘴,唰的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俞鸿钧偷偷瞄了她一眼,看样子真不回头了,便喊道:“喂!你可想清楚喽,这种大新闻的独家专访,还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伊瓦诺娃突然站住了脚步,转身说道:“我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总可以吧?混蛋!”
倘若不是为了那独家专访,伊瓦诺娃誓她绝对不会看俞鸿钧的脸色。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不就是人家常说的人在屋檐下呗。伊瓦诺娃回到宾馆,掏出手机拨通了梁立恒的电话,将她今天与顾纬越的交谈内容大概地跟梁立恒说了。
“如果没什么意外,这大新闻就是我的了。”伊瓦诺娃略带兴奋地说道。
“呵呵。”梁立恒笑言:“我就说你一定能行的。”
“其实,我真的要谢谢你给我这么一个机会。”伊瓦诺娃笑了笑说。
“唔——”电话另一头的梁立恒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那你可就得以身相许了。”
“我搞定了就回去请你跟你那个在‘里面’做事的朋友吃鲍鱼,鲍鱼会代替我以身相许的。”
梁立恒听了,马上哈哈大笑道:“哈哈,好!我就等着狠狠地宰你的鲍鱼。”
与梁立恒的通话,就在一片愉快的笑声中结束了。伊瓦诺娃洗了个澡,补了个妆,打开行李箱,箱子里竟还放着另外两双靴子。这可能是女人的天性吧,不管是出差还是旅游,都带上几套装备。只见她穿上一身宽领羊毛连衣裙,再穿双黑绒毛丝袜,再配上刚找出来的靴子,装备妥当后,就拿起提包走了出门。
她这一出房门,竟又碰上那个老头儿,只见他正拿着一包工具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伊瓦诺娃心情不错,迎面走了上去打了声招呼。老头斜眼看了看穿着宽领衣服,露出半个肩膀的伊瓦诺娃,“啐”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伊瓦诺娃心想,自从自己来到这家宾馆下榻后,这老头儿就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看,难道他就这么讨厌俄罗斯人?
伊瓦诺娃想着想着,就有点来气了,遂大步追上老头儿,“哎,老人家。”老头儿听见伊瓦诺娃喊他,就停下了脚步,回头报以一个冷冷的眼神。“老人家——”她走到老头儿的身旁,说道:“对不起,我只是很好奇,你好像很讨厌我?还是讨厌俄国人?”
老头儿挺意外她会有此一问,不禁怔住。他默默站了半晌,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干脆一言不,只回过头去,佝偻着身子走了。看着老头儿走远,伊瓦诺娃也没再追问下去。她感觉自己问错问题了,倘若别人以同样问题问自己,恐怕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