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赞同!你这样的看法太主观了!”
“慢着……”这时候,俞鸿钧冷不防的冒出一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说罢,他把目光投向刚刚表意见的其中一人。
“我……”那人愣了愣说:“我说我一定第一时间杀掉国足……”显然,他是不确定自己是否触犯了某些忌讳。
俞鸿钧摆了摆手,“你说等同于承认他啥子来着?”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全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精神病……”那人怯生生地说。
“我明白了。”俞鸿钧突然站了起来,“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谋杀那么多与自己无关的人。现在他拒绝交代动机却又爽快的认罪,无非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有精神病。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下一步一定会想方设法,哪怕把脑壳凿开,也得证明自己在实施犯罪过程中无自我意识和无自我控制力,把精神病往死里装,从而得到轻判。格老子的,他龟儿子绝对就是想钻这个空子!”
俞鸿钧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继续说道:“那现在,我们只需要找一个精神病医生来证明这家伙是正常的,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这混蛋送进刑场!当然,他的动机我们还得查,我也绝不相信他跑了这一年多,去过那么多地方,就没有一个警察曾经查出过他的动机。小华!”
“在!”小华应道。
俞鸿钧正色道:“你接下来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帮我跟精神病院预约一个全面检查,就说我下午会带人过去;第二、把顾纬越在这一年多以来所到过的地方列一份清单,然后逐一联系这些地方的公安部门,让他们把顾纬越的备案统统过来。然后其他人,下午都跟我去精神病院看戏,我们拭目以待,看这王八蛋能装到啥子时候。”
毫无悬念,俞鸿钧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
就在当天下午,顾纬越被带进了d市精神病院,接受了一系列的检查。而医生得出的结果,就是如果顾纬越是精神病,那他们整个医院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而检查报告上面所明确写的,也正是俞鸿钧想要的——顾纬越的脑子里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可俞鸿钧的脸上却再次出现愁容,因为在他观察整个检查过程中,他现顾纬越竟然是意外的配合。按照他之前的猜测,顾纬越理应把装疯扮傻的行动升级,拒绝检查才对,他还为这事特意安排了更多人手,以防顾纬越有此一着。可是……当那些被刻意安排出来的人只是呆站在一旁面面相觑的时候,俞鸿钧便知道,事情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有假装精神病?他真的是认罪?那他到底是为了啥子……’无数个问号在俞鸿钧头顶飘来飘去。
拿着顾纬越大脑的检查报告,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件无论是逻辑还是情理,都完全说不通的案件。虽然他现在只需要把这一纸报告,再加上所有证据,便能把这个天诛地灭的顾纬越送进火葬场,可是他的好奇心,却已经被完完全全地激到前所未有的最高点。
他感觉自己就像绕了个大圈,重新回到原点。事情貌似仅凭这一纸报告就可以结束,可现在他却不想就此结束。
他走进了检查病房,看着还躺在床上,全身上下贴满了感应器的顾纬越,一股莫名的挫败感油然而生。而顾纬越也看了看他,笑道:“俞长官,我的成绩单还令你满意吧?”
俞鸿钧做梦也不敢相信,顾纬越的脸上竟然是一脸释怀的笑容!这是哪门子的事?一个杀人狂,坦然认罪却又拒绝交代一切,而自己更怀疑对方想假装精神病逃避司法。然而现在,被证实没有精神病的顾纬越却如释重负,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对自己说‘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下好了,本该精神崩溃的顾纬越现在却满脸笑容;而本该高兴的自己却再度一筹莫展。
“这样躺着真舒服,真希望能永远这样躺着。俞长官,这件事就拜托你了。”顾纬越淡淡地说道。
“哎……死到临头了你还……”一名刑警正想上前骂上两句,却让俞鸿钧一手拦着。
这时候,护士们都纷纷走了进来,为顾纬越拆掉那些感应器。
俞鸿钧转身,给身旁的刑警丢了句“把他带回局里”,便离开了病房。
月亮被一层即使在漆黑的荒山野岭也依然清晰可见的乌云笼罩着,四周围没有一丝风,这样的情景用老套一点的说法,便是月黑风高、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在这延绵数百公里,此起彼伏的山峦之间,一辆火车拖着长长的车厢在铁道上急奔驰着。
四周漆黑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方圆数十里之内,唯一的光源便是这辆火车的灯光。远远看去,宛如一条光的巨龙,在山河之间蜿蜒盘旋。
从车厢里往外看,窗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那些在铁路边上勉强被火车的灯光波及的杂草。从来不会有人去留意这些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杂草,就像从不会有人去留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过客一样。
火车从一个地方带走了一群互不相干的人,却带不走其中一名年近花甲的男乘客那一脸的愁容。
只见他沉默不语,静静地躺在下铺,一言不,一双呆滞的眼睛盯着上铺木床板上的年轮,任凭对面铺的那几个小姑娘如何疯如何闹,他都仿佛没有被这气氛所感染。
他好像只需要一层空气,就足够将自己与世隔绝起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一股清晰可见的苍桑,像是诉说着尘封的往事。
良久,他离开了床铺,走出了喧闹的房间,在过道上与几个正在抽烟的小伙子擦身而过,然后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他在洗手间里呆站了一会,然后打开窗户,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就在他拿起打火机正要点烟的时候,两行水痕却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滑了下来……
他哭了。
手,不自觉地捂住脸;唇,也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根还没点着的烟,从他的嘴边掉了下来。他懒得去接,任由它掉在肮脏不堪的地上,就像当年对待他儿子一样。
房间里的丫头依然在胡闹,走道上的小伙子依然有说有笑,唯独他那不知是后悔还是忏悔的哭声,淹没在那节奏分明的火车轰鸣声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