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念实在编不下去这只草鞋,正想着要不要跑路的时候,她的“阿依”没有再为难秦念,摆手道:“娜捏,时间到了,别耽误了,赶紧去。” “阿依”话音刚落,那位带秦念过来的女孩就挽起了秦念的手臂,拉着秦念就要走了。 秦念从来不让不熟的人挽着自己的手臂,她的身形略有些僵硬,但此时秦念顾不上这些,跟上女孩的脚步,问道:“我们要赶去哪里?” 女孩语气惊讶:“你连这都忘了?今天是小德格夫的周岁宴,你最近真的是不太记事了。” “小德格夫?” “对呀。他虽然是隔壁村的,但他的阿依是我们村的那个最漂亮的拉契兰朵。听说拉契兰朵和丈夫努日吉很恩爱,努日吉才决定让小德格夫的周岁宴在我们村里办,村里的人都会去。” 这番话里可是含有很大的信息量,秦念听出了个大概。那个名为拉契兰朵的人是这个村寨里最漂亮的,而她嫁给了外村一个叫努日吉的男人,今天是她的儿子德格夫的周岁宴。听这个女孩语气里的羡慕,还有那请全村人吃酒的阔气,这个努日吉应该算是比较富有。 “到时候我们要一起上去说祝福语。”女孩提醒道。见秦念一头雾水,她忍不住啧了一声:“你又忘了?我们要说‘太阳神保佑你’,太阳是我们的图腾,毕竟我们吃饭还是要靠老天爷。”女孩觉得穆尔娜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索性把图腾也顺便解释了。 说着她们便到了。村里人将每个大桌都挤得满满当当,瓷碗相撞的哐当声此起彼伏,人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嗓门,聊起天来嗓门一个赛一个洪亮。 秦念一见这场合就想起了过年串亲戚也是这般风景,有一种被父母喊着叫人的支配感,心中的尴尬瞬间如泉水般哗哗涌出来。女孩带着秦念在人们的背脊间穿梭,绕来绕去,排在了一支队伍后。 看来这只队伍应该是说吉祥话的吧。 秦念想。 趁着排队期间,秦念时不时将身子斜探出去想看看这个全村最漂亮的女人。只是看了一眼,秦念便很是惊叹。 女人挽髻于顶,头戴银饰,脑袋稍微晃一晃就泠泠作响。红艳的衣裳上用金丝绣着凤凰展翅,栩栩如生。长布腰带上缝着各式各样的浮雕图案和小银片,还坠了一个小巧的银铃。她姣美的面容如美玉一般,柳叶弯眉下的眼睛波光滟潋,此时朱唇紧闭,抱着怀里的婴儿。 女孩在秦念耳边嘟囔:“这一身上下的银饰真是太有钱了,我们就算是嫁人的时候都不一定有这么一身,努日吉对她确实挺好。” 一般一个人就说一句话,话多一点的顶多就是多夸一句孩子漂亮什么的,进度飞快,很快就到了秦念她们。 女孩站在秦念的前一位。只见她轻柔地将手还在了德格夫的小手上,微弯下身,嘴里念叨着:“穆妮热前来送上祝福,太阳神保佑你。” 如此近看,秦念才发现虽然拉契兰朵的容貌确实好看,但秦念却总感觉她是整个人是消沉的,还想只是机械地抱着自己的儿子,机械地感谢着别人对她儿子的祝福,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气。 这倒是像极了之前陈贝的劫中那些僵硬的np,但之后程时安与秦念说过,那次算是中等层次的难度,越危险的劫里的np会越鲜活,场景也会越真实。 秦念纳闷,以她这一天观察的结果来看,她觉得这些人比上一次的鲜活得多,暗暗害怕这次的劫难度升了几个档次。 但从拉契兰朵的表现来看并不是如此,但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如此僵硬? 秦念想着,踏步上前,想学着穆妮热的样子给德格夫送上祝福。 秦念的脚刚踏前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这力量竟然将她弹得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厅堂里闹哄哄的人声突然止住,全部人的脑袋唰地一下转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秦念。一些背对着秦念的人好似无骨一般,竟将脖子拧成了麻花,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们的皮肤开始由黄色突变成了一种纸质的灰白色,眼眶里的黑色瞳孔骤然缩小成一个黑点,眼白多得吓人,像极了被点睛的纸人。 秦念自确定自己入劫之后便一直紧绷着神经,没有掉以轻心。见到现如今这般情景,秦念反应迅速,不带一丝犹豫,操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板凳,砸向挡着路的村民,冲向离她更近的侧门。 村民也没想到秦念反应如此之快,当它们反应过来时,秦念已经快到侧门了。侧门的村民稳稳接住了秦念砸下来的板凳,力气还是意料之中般大得惊人。 秦念果断舍弃了板凳,一脚就往村民的膝盖处踹过去。没有想象中的阻力感,村民的膝盖瞬间破裂,像油纸脱落下来。这让村民重
心不稳,直接往侧边倒去。 还真是纸人。 秦念心里叹道。 可下一秒秦念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以为这一脚踹过去会像踹到人的骨肉一般,所以当时卯足了劲。但那轻飘飘的触感让她没站稳,脚一滑,跪了下去。 秦念心里暗道完蛋,但她没想到,这一跪却刚刚好。那个纸人因为失去平衡侧倒的瞬间想用手将秦念往后面推,秦念一跪刚好避开了他那一掌。 纸人虽然轻飘飘的,力气却十足。挥来的手臂从秦念头顶擦过,带起一阵劲风。很难想象如果真的被打到了,秦念的肋骨会不会被折断。 秦念趁机起身从侧门冲了出去。秦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厅堂里的众纸人确是暴躁了,有的抓起盘里的烧鸡就啃下一大口;有的抓起脚边的黄狗咬下,血花飞溅;还有更多的则是责备那个被秦念踢断了腿的人,几人将它撕了个粉碎…… 秦念:“……” 这场面着实有些震撼。 还有几个纸人冲出门追着秦念,秦念不熟悉村里的路线,只能看到路就跑,七弯八绕,索性没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她面前冒出来,她跑了许久终于甩掉了大部分,只剩一个跑得最快的还跟着她。 秦念发觉这纸人根本不会感觉到累,而自己的体能已经快到极限了。决定不再这样耗下去,自己应该先发制人。 不料还是吃了不认路的亏,秦念被追到了死胡同,只能先逃进了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里。 这个房子很小,没有院子,一进去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摆了一张老人的遗照。遗照里的人嘴唇抿直,面无表情,眼瞳却一直跟着秦念的身影转。 再进去就是一间卧室,这就是这个屋子里地最后一个空间了。秦念将门锁住,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一张空空如也的床,一个没有放任何东西的柜子。 柜子上有一张照片,一个小孩坐在地上拿着一个礼炮筒。这个年代,这么贫瘠的家,小孩居然抱有个礼炮筒真是件诡异的事。 门外的纸人正在猛烈地撞击着卧室门,年久的木门根本抵挡不了多久。秦念心里一横,掏出一张黄符,黄符在她的手掌间起蓝紫色的火光,几秒之间烧殆尽,一支礼炮筒出现在秦念的手心。 这时木门也不堪重击,哐地一声散了架,木屑横飞。 秦念手快,迅速拉紧细绳,里面竟然不是彩色礼带,而是火药。 秦念心里惊奇,原来不是彩带,是火药筒?真是时代固化了她得想象。 喷出的火药在触碰到纸人瞬间炸开,顷刻间就在纸人身上烧起来。 纸人:“……” 纸人:不喜勿喷。 被火焰灼烧的纸人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秦念趁机从房子里出来。 在结构复杂的村寨里穿行,秦念想到一个地方,说不定与劫主息息相关。走到一个转角处,她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 环顾一圈后,秦念脑中灵光一闪—— 这墙上原先应该有一墙的紫薇花。不,是后来。 秦念看向这个被村民称为不祥的房子,这就是她的目的地。这时门口的木门还没有那么破败,门边还贴着红色的春联,推开木门也没有难听的吱嘎声。 秦念推门进去,比他们之前见到的干净多了,有了一丝人气,但院里种着一排绿植地大型盆栽已经散了一地,花盆碎了稀烂,只剩下一地土色的瓷片。 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再看这满院的狼藉,秦念猜到一定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一番,而他们还没有离开,还在屋子里。 程时安有危险! 秦念心中一急,摸紧了口袋中她在其他房子里找到的一盒火柴。盒里火柴不多,只剩下三根。刚刚被迫用了那张黄符,秦念还倍感心疼,这火柴原本也要省着些用,但程时安现在情况紧急,来不及秦念多考虑。 …… 程时安原本和宋今一块在餐桌边等着秦念。 “也不知道念念这病能不能好了,我也是一直着急。”宋今主动和程时安搭起了话。 程时安闻言,没有搭话。他眼眸微垂,宋今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宋今用手在程时安面前晃了晃,说:“嘿嘿!你怎么不理人啊?” 程时安却嘴唇微勾,眼眸抬起,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当然理人,可你……” “算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