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上穿布袄,下着罗裙,面赛桃花,酥胸半掩,云鬓高卷,横插骨簪,一双玉手,十指芊芊。
虽然从穿着打扮儿看,这分明就是位农家女子,却也有几分动人的颜色。
麻三儿见她满脸惊恐,周身颤抖,显得极是害怕,便也将戒备之心放下了几分,忙躬身答礼道:
“小娘子莫怕。敢问你是哪家的娘子,为何流落此间,又如何藏于这柴垛之中。倘或记得主家儿,我们尚可将你送回,使你夫妻团圆。”
那小娘子听闻麻三儿口中作礼,忙蹲了一个万福,就说道:
“小娘子娘家姓银,乃本村的人氏。自打嫁到此间,夫唱妇随,甚是和睦。不想几天前,不知打哪儿来了一伙儿强人,他们杀人剥皮,甚是可怖。
我夫家将我藏在这柴堆之内,叫我切不可出声儿。不料方才身子乏了,不小心动了一动,惊扰了英雄。
想我一个女人家,如今孤苦无依,甚是凄惨,倘或英雄不弃,我愿随同服侍,当牛做马,仅指望能有一口饭吃,以度残生。”
说完,她竟自梨花带雨,珠泪滴滴的哭将其起来了。直看得人是心荡神摇,不免也鼻孔发酸,就都跟着流下泪来了。
恰巧虎妖也循声跟入了后院儿,他虽听的不全,却见一个娇羞可人的娘子,如此凄惨,便抢上一步道:
“小娘子莫怕,我们是敢闯天地的好汉,这位三爷更是扶危济困,勇略过人。你且随我们去,待寻得你中意的人家儿,便任由你留下,便了。”
说完,就走上前,将那女子搀出了柴堆,向院外走去。
麻三儿见这小娘子,虽面带愁容,却自周身上下颇显出几分邪气。
本待再问上一问,叵奈虎妖已被美色所迷,竟自搀扶着小娘子,出院儿去了。
麻三儿生怕虎妖一时迷了心窍,干出蠢事来,急忙跟了出去。
但见那小娘子正在虎妖的臂弯儿之中,扭动纤腰,搔首弄姿,不住的轻轻娇笑,眉宇间甚是轻佻。
不过事情的跷蹊之处就在这里,这荒山野岭间,谁能娶到如此标志的美人儿?
且罗刹教刚刚经过,她却能藏身于柴垛之内,不露出半点儿行藏,当真是胆略过人,绝非普通人家的妇人可比。
可仅从其表面上看,不论言语,姿态,穿着打扮儿,那都与平人一般无二,便使人不好再追踪盘问,只得暂将胸中的见识藏了,静观其变而已。
六格格与猎户本来正在屋中制作糕饼,忽见虎妖咧着大嘴,一副傻笑的模样,手中还牵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不免都是惊诧莫名。
他们都是没什么见识的,那六格格更是出身宦门,虽读过些诗,可毕竟在尘世间不解其中的腥风血雨,只是把这小娘子当作了平白的良人,简单询问了几句,也就罢了。
众人忙了半日,除了虎妖自制了一把杆刀外,余者依旧是两手空空,麻三儿只是又在一所民房内,发现了一梱麻绳,编织得甚是齐整,便将其掖在腰间,以备不时只需。
眼见得日已偏西,众人都是尽皆困乏了,只得强忍着恶心,吃了些糕饼。
麻三儿见村中只有一处瓦舍,想必是村中长者的居所,便叫上了其余几人,一同前往。
他们进到门内,见两幅人皮尚自躺在床上,只得强忍了泪水,将之移到屋外,再回头整理了床铺,准备歇了。
麻三儿见那小娘子发髻中的簪子,形制非常,便开口相问。
那小娘子对于其他人皆是笑脸相应,却唯独对麻三儿似乎有所戒备,她见麻三儿问起,连忙应道:
“这个骨簪,却是奴家出嫁之时,由母亲所赠的。听说乃是山中的豹骨所制,闲常奴家在山里走,便是碰上了个把野兽,那也是不用怕的,只消取了骨簪,便可将之吓退了。”
麻三儿听她答的滴水不漏,也不好再问了,却眼见得那根骨簪,通体惨白,形制诡异,断不似一般的兽骨,却怎么看都像一根人骨,叵奈手边没有证据,故只能闭目假寝,暗中盯住了那小娘子,以防有变。
话说山中的太阳,那是说落就落的,转眼间金乌西坠,万籁无声,整个山川都被漆黑的夜色笼罩,一切都仿佛沉静下来了。
麻三儿兀自强打精神,微合着双眼,心里说:
“哼。饶是你百般的狡辩,也难逃你家三爷的火眼金睛,我听说那西游记里有个什么白骨夫人,善能变化,就连孙行者也被骗过了。
想你家三爷,那是惯走江湖的魔王,你这小小的妖孽,难不成还能逃出我的手心不成。
待会儿只要你露了行藏,我便将你一脚踏住,剥了衣服,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他心中发狠,却耐不得一天的惊惧跟疲劳,耳听着周围鼾声四起,便渐渐两眼无神,虽强自微睁,却已然睡着了。
梦境之中自是一片朦胧难辨,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一座青堂瓦舍之前。
此处显然是一所农宅,院中养着鸡鸭,门前拴着黄狗,屋中正有慈眉善目的老两口儿,在擦灰、扫地,兀自忙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