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气鼓鼓的对着一桌子菜,骁阳倒是一脸淡然的品着酒,不置一言。张卦神左看看、右看看,终是沉不住气,冲他们作揖道:“我的大仙、我的小姑奶奶,好歹一顿饭花了我二两银子,这命能不能救你们倒是给个话儿,要真是女鬼找我索命,我宁可现在就死了算了!”他说着就作势站起来向柱子撞去。
“哎呀!你坐好!”颜欢有些不耐地打断他:“我们不会白吃你的,自有办法救你。”
张卦神如获大赦,连连点头坐了回来,释然的拿起筷子:“那就好、那就好。”
颜欢和骁阳对望一眼,她默默点头,冲刚喝了一口酒的张卦神开口道:“其实根本没有女鬼纠缠你,我是骗你的。”
张卦神“噗”的一口酒险些喷在颜欢脸上,他愁眉苦脸的大声求道:“姑奶奶,你可不要骗我了,若不是…若不是你有神通,怎么可能知道我…我耽误了那个叫月儿的女子?”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伸手拜了拜:“我一个落第秀才,扮作道人骗钱混口饭吃,别说治鬼,就连狗我都治不了。”他喟然长叹,眼泪竟如断线珠子般汩汩落下:“你不用骗我,你们制不住他,我就要死了。我……我张状元自作孽,我不怪你们,这顿饭就当我请你们,以后逢到忌日,你们肯替我烧点纸钱……我——我——我就感激不尽了——”说着哭势越来越大,渐渐竟有嚎啕之意。
颜欢一个欠身拉住他的袖子,这样的胆子还来装神弄鬼,也是醉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她带着歉意的冲他笑道:“你真的没有被鬼纠缠,她既然不是凶死,又何必找你索命,你且静下来听我说。”
张状元立刻止住了哭,他悬着拭泪的手仍未放下,愣愣的看着颜欢,又看看骁阳,骁阳冲他点点头。张状元便注视着颜欢,做出耐心倾听的姿态。
颜欢摸摸坐在她身旁的大狗,笑的有些尴尬:“其实告诉我你那些劣迹的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你身边跟着的这条狗。”
张状元依旧愣愣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她的话:“这——”他抽噎一声,以简直是风的速度左右摇头以表否定:“这是我的狗,我从小养他长大,还从没听过它说人话。”
颜欢瞪他一眼,随即歉然摇了摇头:“它的确只是只普通的狗,能听懂它说话的人……是我。能解兽语是我的天资,因此你拦住我们行骗时,你的狗冲我们叫喊不要上当,而且把月儿的事情告诉我…我就……顺水推舟的吓一吓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骗人的勾当。”
“你……”张状元犹自不信:“你——”
颜欢侧目看看骁阳,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你莫生气,我说过不会白吃你的饭。事实上,你是冲撞了一些东西,只不过一时间还要不了命。可是…”她摆摆手,对着骁阳做了个‘请’的姿势:“是我师父看到的,让他告诉你。”
骁阳放下酒杯,点了点头:“可是你的确是中了毒。”
“中…中毒?”张状元夸张的笑起来:“怎么可能!”
骁阳低头把玩着酒杯,淡淡说:“看你周身弥漫的妖气不像是生灵所为,”他思索片刻,抬眼静静注视着他:“这一个月内,你是否到过什么特别的地方,冲撞到什么东西。”
张状元的脸上一时间充满骇然:“——夜郎山!”
“夜郎山,那是什么地方?”颜欢好奇的看着张状元无故变得惊恐的脸。
“我……我想起来,我那天见过鬼!”张状元一脸惊恐的扯住骁阳的衣角:“道长,救救我!她在我额上点了一下我就昏过去了。我……我只是想去给月儿上柱香求她不要怪罪我…我……”
骁阳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看来云中也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若是妖孽作祟一方,我定不饶恕。”
“可是师父,三月之后我们还有梵城之约,这是五色狐以外的事,我们是不是不……”颜欢面有忧色的打断他:“我们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骁阳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笑容:“既然同是一个山头的妖物,两者之间或许有些联系,再说救人要紧,料想他们也不可能比我们先快一步。”
这次换颜欢有些疑惑:“先快一步?师父,莫非有人和我们抢着捉妖不成?”
骁阳不置可否的摇头,只向张状元道:“先吃饭吧,入夜之后带我们去那个夜郎山走一趟。”
张状元听说要去夜郎山,起先面露恐惧,可是看了看骁阳和颜欢,终是点了点头,安静的坐下来。
“话说回来——”颜欢见他终于被安抚,也算是可以平静的吃饭了,她拿起筷子看向张状元,想起方才的纠葛就有些郁郁:“刚才马棚里那个纨绔子弟到底是什么人,你竟然那样奉承于他。”
张状元闻言叹了口气:“姑娘有所不知,那是云中首富,秦府老夫人的独子,我在这里混口饭吃,仰人鼻息过活。怎么也要人家给我点面子,不奉承可怎么行。”他看了颜欢一眼,那样子显然是埋怨她有眼不识泰山。
“竟然是这个原因。”颜欢啧了一声,颇有不满道:“怎么,有钱就了不起啊!”
张状元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很了不起啊。”
“懒得理你啊!”颜欢说罢吃了口菜,带着愤愤嚼了起来。
是夜,夜郎山上树影幢幢,稀落的月光洒在满是枯枝败叶的树林里,细细碎碎,显得孤寂而清冷,三个人穿过细密的树林朝着山上一路前行,不知哪棵树上有夜枭“呜——”地一声长啸,吓得张状元“妈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骁阳淡淡看他一眼,颜欢撑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又惊飞了几只乌鸦。张状元郁闷地捶了捶地面,站了起来。
“这样的胆子,亏你还能想到装道士骗人。”颜欢尾随骁阳身后,踏着枯叶,神情欢快,她跳了几步,手腕上的镯子被碰触的叮铃叮铃,在寂静的树林里异常响亮。张状元紧走几步挨着颜欢,一边偷眼四下打量着树林里的一举一动,仿佛生怕从哪棵后面跳出个妖怪把他们撕吃了似的。
“是这里吗?”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山头的一片开阔之地,骁阳突然站定,眯起眼睛望着前方。张状元吞了吞口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掐着腰咽起口水,痛苦的点点头:“…是…”
颜欢循着骁阳的目光看去,果然,离这里稍远一些的山头竟然绽放出淡淡光亮,在漆黑的树林里显得格外耀眼,可是很奇怪,张状元见此异象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过了半晌颜欢才意识到,张状元根本看不出前面的光亮,他一心害怕的就是那个所谓的“女鬼”——月儿的坟冢。
骁阳抽出身后背着的长剑,‘铮’地一声,一道夺目的亮光便随剑锋一道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张状元一脸惊叹,颜欢得意的微笑起来。师父的斩魄剑,削铁如泥、吹毛可断,在修道之人中尚且难得,在旁人眼里更是了不得的宝贝了。
只是旁人只知其一难知其二,这剑并非只是锋利无匹这般简单,它名曰‘斩魄’,有斩灭妖魔鬼怪魂魄之能,掌门对师父青眼有加,故而把此剑传授予他,之前门中人都还猜测,骁阳既得斩魄剑,就一定是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了。
“你要小心,看顾好他。”骁阳轻声叮嘱颜欢,颜欢心中了然,左手护住张状元,右手褪下镯子,警觉的握在了掌间。
虽然师父让她戒备,可是这里不管怎么看都只是荒山僻壤里的一处孤坟,由于是座新坟,坟冢周围并无杂草。可除了一块上:“月姑娘之墓”的木制碑和一个业已烧完的香炉之外,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不正常之处。
可是有骁阳的叮嘱在先,他们不约而同的凝神驻足,细细观望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啊!”张状元突然发出一声吓破嗓音,的惊叫,仿佛已经怕到极致:“月月月月月月儿——!救命啊——!”
颜欢循着他的目光转身挡在他前面,只见一道白影一闪,一道暗器便直向张状元面门射来,颜欢一把将张状元推开,祭出血镯将暗器“叮”的一声挡下。骁阳却比她反应更快一步,早就跃身追了过去,剑气流光,英气非凡。
“师父小心点!”颜欢高声喊道,一面掏出化妖粉在张状元的周围画了个圈,叮嘱他:“你坐在这个圈子里,任何异动都不要出来,这样不管是何方妖孽都奈何不了你。”他把剩下的粉交到张状元手里:“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闲着无聊你就洒着玩吧。”说罢她就迈步朝师父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