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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钟离氏

孙丙故意将碗打翻在地,和善逸趴在桌上不动,都半闭着眼睛,等待人来。隔壁听见摔碗的声音,知道他们被药倒了。闻过、闻远和师弟三人,将刀背在身后,来到厢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外往里面听。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于是蹑手蹑脚打开门,见他们二人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大喜。

“师兄,不费吹灰之力,又干了一票。我看他们身上都还有些银两,赶紧搜刮出来,我好送他们上路。”闻远道。

“师弟,你上去搜。”闻过对师弟道。

师弟胆小,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摇了摇颤抖的手道:“师兄,我……我不要银两,还是你们……你们去搜吧。”

“没用的东西!下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手抖?”闻过不屑道。说着便要上前去扒孙丙。就在手刚刚碰到他肩膀的时候,孙丙突然起身拔剑,大喊一声“嗐!”猛地往闻过胸前刺去,直劈了一剑,闻过吓得大惊失色,低头一看胸前被剌了一尺长的口子,钻心的疼。左手连忙捂住胸口,用持刀的右手挡在身前。闻远和师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懵了,还未反应过来,善逸从凳上奋力猛跃,一个双飞踢将闻远和师弟踢得老远,出剑上去跟二人打斗起来。

然而善逸和孙丙都低估了闻过和闻远的厉害,他们二人原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山中恶魔,都有拳脚功夫在身,且心思歹毒,见孙丙和善逸身上有伤,并无畏惧,且孙丙刺伤闻过,已经将他激怒,顿时横拳飞腿、刀光剑影,兵刃相撞的声响猛然间打破了光寺之前的宁静。

孙丙对战闻过,善逸对战闻远,四人从厢房直打到屋外。师弟跑了出去,在禅房中找出信号弹,立即点。山上的匪窝看到寺中信号,连忙吹了号,拨了一队人下去山腰助阵。

孙丙深受重伤,浑身鲜血直流,眼看匪徒下山的马蹄和狂叫声越来越近,知道形势危急,对善逸大声道:“百总,匪贼来了,我挡住他们,你夺门快逃!”说着便冲到善逸面前,用血肉之躯拼死抵挡住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胸前身后被刀砍的血印已经层层叠加,模糊一团。

善逸见孙丙如此忠义勇猛,流下感动的泪水,他大叫着“孙丙”的名字,心中对眼前施暴者的怒火已经化成手中剑气,他发了疯似的与孙丙一起抵挡住僧人凶狠的挥砍,却被孙丙硬推着往门口移动。“百总,你快走!你快走!别管我了!”孙丙大叫着,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善逸推出寺门外,关上寺门,将门栓扣上,身体紧紧靠在门上,对门外道:“百总,快去报官,为我报仇!”

闻过和闻远见孙丙死路一条了,直接拿刀刺穿了他的身体。善逸哭得声泪俱下,猛烈拍打着寺门,大喊着他的名字。刺穿孙丙的刀尖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就在门外善逸的眉前横着,他望着近在眼前,渗出寒光的刀面,上面沾满了孙丙的鲜血。善逸瞪大了眼睛,停止了呼喊,因为他知道,孙丙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大波匪徒就快到了,善逸知道此时悲痛无用,转身快速往林中深处奔去,找地方掩藏自己的行踪。

又一轮明日升起,倒在树下的善逸微微睁开眼睛,他觉得头疼欲裂,简单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胳膊、身上、腿上多处刀伤,还好没有伤及要害。他扯下衣角,将几个伤口较严重的地方简单包扎止血。再一看手中的剑,已经卷刃严重,无法再使用了,于是将剑浅埋,以免被山匪寻到,暴露行踪。他想起昨夜孙丙为了救自己而牺牲,死时悲壮的情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哭泣声却引来了一个人。

靠近山下有户穷苦人家,家里有个小寡妇,复姓钟离。十六岁时嫁来翠华山,公公早亡。钟离氏结婚没过两年,相公便因病去世了,家中只与婆母许氏两人相依为命。因儿子早丧,许氏舍不得放钟离氏改嫁,硬要她留下当作女儿,也好有个相伴。钟离氏今年二十二岁,这日刚好是她先夫忌日,婆母准备了元宝香烛、黄符纸钱,装在包袱里让钟离氏背着,上山去儿子坟前祭拜。又怕她走路慢,上下山颇花费时间,便做了两个咸香锅盔,沏了壶麦茶装在竹筒中让钟离氏带着,以免路上饥渴。

钟离氏清早上山,烧了纸,焚了香,叙了一肚子闲话。眼看太阳升起,便拿出锅盔一边走,一边吃。走到山腰处,突然听到附近林中似有隐隐的哭声。她停下脚步,侧耳细听,果是有个男人悲痛的声音。此地人烟稀少,钟离氏本不想多事,啃了一口手中的馍,继续往前走,但又耐不住心中好奇,谁会在这荒郊野外哭呢?于是又折返回去,顺着哭声在附近搜寻起来。没一会儿便在灌丛中发现了受伤的善逸。

“哦呦,我还以为听错了呢,你是谁家小子?怎么藏在这里哭嚎?”钟离氏拨开草丛,凑过去朝善逸问道。

忽闻有人问话,善逸惊了一跳,忙回头看,见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妇人,便止住哭泣,擦了擦脸,道:“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这哭嚎太悲,恐会惊扰此处我亡夫的仙灵,让他不得安息。你是谁啊?怎么大清早跑来这山中痛哭?”钟离氏问道。

善逸经光寺一遭,已不敢相信陌生人,听到妇人问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呆呆望着她手中的锅盔,直咽口水。

钟离氏仔细观察了一下善逸,见他脸上有伤,浑身衣服破烂,血迹斑斑,猜他莫不是遇到山中野兽或是攀山时不小心受了伤。又见善逸直望着自己手中的馍,想着他定是饿了,于是从包袱中拿出另一块锅盔递予他,道:“你饿了吗?我这还有一块,给你吃吧。”

善逸虽有些犹豫,但确实难抵腹中饥饿,于是站起身,伸出手接过锅盔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整张馍全都吞入了腹中,把钟离氏吓了一跳。她拿出竹筒,道:“我又不跟你抢。你吃恁快作甚?噎着怎好?快喝口茶吧。”

善逸满口馍馍,尚在咀嚼,看见钟离氏递过来的竹筒,心想这是妇人私物,怎好上口使用?于是两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合在一处,捧成个窝状,伸了过去。钟离氏见眼前的俊俏后生不肯随意使用妇人之物,如此识趣有礼,心中顿时喜欢的不行,羞涩得红了脸,道:“这麦茶是清早婆母刚烹煮好的,这会儿还烫着,你勿伸手,仔细烫掉你的皮。”

善逸忙把口中馍馍强行咽下,道:“不要紧,我皮厚,不怕烫。姐姐尽管倒来。” “呦,那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呢,敢情你那爪子是猪皮做的不成?”钟离氏朝善逸咯咯咯直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声通过耳道直往善逸的脑壳里钻,把他也逗弄得羞涩起来,忍不住朝钟离氏望了一眼,四目相对,两边皆是心头一紧,小鹿乱撞。

钟离氏打开竹筒盖,轻轻往里面吹了吹,伸到善逸手上便将茶水倒了下去。善逸虽然觉着烫手,但眼前的小妇人与自己在深山老林中不期而遇,大发善心施舍锅盔,还赠茶水解他饥渴,便如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了,怎好在恩人面前还摆谱嫌烫?于是索性不管,把头直埋进手窝里便一吸而尽。

“还要吗?”钟离氏问道。

善逸不敢再说话惹她嘲笑,只是点了点头,又伸过手去。钟离氏便又吹了吹,再次倒了一捧予他喝掉。

“多谢姐姐赠茶和锅盔,我不便继续留在此地,这就要走了。敢问姐姐姓名,住在何处?日后我必将钱银奉还。”

“一块锅盔值什么银子?可别折煞我了。我看小兄弟你身上脏成这样,又受了些伤,勿在山间逗留了,赶紧回家去吧。”道完,把手里的馍咬在嘴上,合上竹筒盖子,便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小妇人的良善之举让善逸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他在衣服上擦干手上的茶水,继续往山下走去。

走了约一个时辰,善逸渐渐觉得腹部刀伤撕裂般疼痛难忍,揭开布条,发现伤口已裂开,血流不止,把布条全都染红了。善逸想着可能自己光顾着疾行,忘了身上开了这么大一条口子。于是扔了布条,用手强压着伤口,忍着剧痛,蹒跚前行。忽地不远处看到一间茅屋,屋前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正在晾晒衣物,心中一喜。老妇人家中多半有针线剪刀,不如上前去开口借来,把这身上刀口缝补缝补,也好止血镇痛,让自己少受些罪。

主意打定,善逸一步一步靠近茅屋,上前轻声施礼道:“夫人万福,小弟在山中不慎让竹枝划破了肚皮,剌了条口子。离家尚远,不知夫人家中可有针线借小弟一用?缝补伤口,以免流血过多。”

老妇突然被一个年轻人问话,有些惊讶,一听是要借针线,便上下打量起他来,果然见到腹部沾染鲜血。便道:“家中无针线之物,但见你果真伤重如此,可向附近邻人索借一些来给你。只是今日老身救了你,还望公子千万别忘了我,日后若平安富贵,请务必记得来还了恩情。”

“那是自然,多谢夫人。”

老妇人于是让善逸进门去床上躺着,自己出门去给他借针线。约莫等了一炷香,善逸在床上都快睡着了,突然被开门声吵醒,进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晨施舍茶饼的那个小妇人。

钟离氏进到家中,看床上躺着一个人,还以为是许氏,便走过去道:“妈妈今日怎生懒了,这都快近晌午,还躺在床上?我上山不得空,您也不知提前把灶火生了,叫我们中午喝风去?”钟离氏推了推盖在善逸身上的被子,掀开来一看,吓了一激灵,床上哪里是她婆母,竟睡着一个脏臭男人。钟离氏本能从床边弹开,惊地大叫一声:“额滴神啊,你是何人!怎睡在我婆母床上?”

善逸见居然是早晨那个好心的小妇人,心中亦是惊了一跳,忙坐了起来,道:“姐姐莫怕,是小弟我呀。居然这么巧,这里莫不成是姐姐的家?刚才那位老妇人是你母亲?”

钟离氏听着声音耳熟,再看看坐在床上的善逸,还真是自己在山上救的那个小兄弟。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呀!你怎么跑我家里来了?你说的那老妇人是我婆母许氏,我复姓钟离。”

“钟离姐姐勿怪,只因我身受重伤,伤口裂开了,正巧路过此处见到你婆母在外晾晒衣服,便想询借一些针线缝补伤口。老夫人说家中无现成的,帮我去向邻人索借,便让我躺在床上,惊扰姐姐了,罪过罪过。”善逸想从床上下来,却被钟离氏上手拦住,道:“你伤口在哪?让我看看。”

善逸羞道:“在小弟腹部,不方便露出给姐姐看。”

“如何不方便?我都已是嫁人妇,又不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什么没见过?再说,伤在肚子,又不用脱裤子,撩开衣服便是,有啥好害羞?”

善逸见恩人执意要看伤口,便也就罢了,掀开层层破烂的军服,露出受伤之处。钟离氏守寡多年,已好久未见男人身体了。今日见到年轻的善逸裸着上半身,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光泽,每一块紧绷的肌肉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虽然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痕,却掩饰不住令人敬畏的孔武之气。钟离氏看着他愣了神,桃晕不断在脸上显现,燥得她都快出汗了。

善逸见钟离氏盯着自己的伤口发呆,也未言语,以为吓着她了,于是道:“钟离姐姐看好了吗?有点冷啊,可以让小弟穿上衣服了吗?”

“你那身破布还穿着作甚?赶紧全脱下来,我给你找身干净的换上。”钟离氏说完便去里屋衣柜找衣服。善逸想着自己眼下正在逃命,穿着军服反而容易暴露,换身平民装扮亦好。于是赶紧把里外破烂的军服全部脱下,放在一边,用被子盖住身体,只等钟离氏拿来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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