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袁大志的身体动了一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眼睛花了。
因为被敌人重机枪副射手扔出来的那枚手榴弹,就落在袁大志身边还不到五米的地方。这个距离,手榴弹爆炸的破片很难躲开,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我确定我眼睛没有花,因为袁大志不仅只挣扎了一下。他竟然自己一个翻身,从趴着变成了躺着。
很快,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袁大志的动静,大家纷纷喊道:“快看!袁大志!他还活着!”
袁大志爬了起来,虽然一瘸一拐,但却没什么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甚至还跟我们和山上突击队的战友招了招手。
山上二排组织起来的突击队也看见了袁大志站起来,并且正在招手。几个身影从弹坑里跳出来,跑下来扶着袁大志一起上了2号高地。小高地上原本我们的人挖的掩体和工事早就被敌人的炮基本炸平了,美国兵上去想要找掩体,都只能在弹坑和我们之前的工事上再重新修。
突击队收复2号高地之后并没有时间停下来,而是立刻开始重新挖掩体。
战场上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着实不多,但我们现在很高兴!我和我的战友们几乎是仰天大笑着跑到了311正面的阵地,并且和新上来的美军交火。
我想这些美国兵也在纳闷吧,纳闷这些新钻出来的中国兵黑黢黢的脸上在笑什么?
然而,这一次战斗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的艰难和残酷!
我们刚支援上山腰位置的两个战斗小组,敌人就再一次开始炮击。不过这一次美军对我们的发动的炮击并不是全面的炮火覆盖,而是在准确引导下用炮火封锁住我们爬上山顶的通道。大量的炮弹落在我们身后的地方,而我们如果不想挨炸,就必须和敌人的步兵保持很近的交战距离。
“班长,美国兵这次的散兵线怎么这么整齐?”小吴颇为惊异地问道。
“不知道。”班长的回答简短平淡,就好像没事儿人似的,不过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以往美军经常组成步兵集团来攻山,他们的步兵其实没有什么章法,就是完全以后方的重机枪和火炮作为火力支撑。只要进攻的道路上遭到了阻击,就会立刻全都停下来等待支援。敌人的步兵集团尚且拿不下我们的阵地,散兵线虽然可以减少伤亡很分散,但是却更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而且,散兵线一般受制于地形,都是高低不平的。有的地方快一点,有的地方慢一点,只是大体上一条有蜿蜒曲折的线。
但是这一次却透露着古怪,敌人在刻意拉平他们的散兵线!前面的战斗小组刚一开枪,美军的整条散兵线就立即停了下来,然后这些美国兵各自找掩体,和我们的人对射。我们最靠前的一个战斗小组,就是程班长和两个战友组成的。他们距离敌人的散兵线甚至就只有三十米左右,这是一个对我们有利的距离,因为敌人投鼠忌器的炮火不会砸在我们的人头顶上,但是我们的冲锋枪和手榴弹可以很有效阻击敌人。
我们的弹药可不像美军那么富裕,敌人一躲起来,我们的人就立刻停止射击。
但美国兵在我们的人停止射击之后,却并没有再攻上来,而是将他们的轻重机枪架了起来。机枪没有开火,步兵倒是一直向山上开枪。
太奇怪了!
不管是我们几个还是连长那边,大家都没搞清楚美国兵想要干什么。
敌人这是在耍什么花招?我们前面是敌人的散兵线,后面没多远的地方就正在被敌人的炮火覆盖。炮弹落在山上,爆炸产生的炮弹破片甚至能四溅飞到整个311的山坡上。敌人这样做,让我们失去了纵深,我们被夹在大约二百多米宽的一片梯形地带。
不过,我们也并不担心敌人会突然打上来,他们比我们还要害怕自己的炮兵。距离炮火覆盖线的两三百米距离,就已经是美军步兵的禁区。
如果他们的步兵想要上来,炮火就肯定会向后延伸。而只要我们和他们的步兵保持这样的距离,我们就不会被远程炮火砸中。
但为了保险起见,连长还是重新布置了我们的阵地。
连长带着其他人沿着山腰一线和美军步兵对峙,而我们和机枪组,外加两个轻机枪组,撤到靠后百米左右的位置。这个位置已经相当危险,因为美军打在山上的炮火几乎就是落在我们身后很近的地方。
敌人的炮火落下来距离我们最近的地方,仅仅不到五十米!
五十米,看起来挺远,但是对于这么大规模的炮火覆盖来说,仅仅只是一个精度差的问题!一门大口径火炮在射击十几二十公里外目标的时候,炮弹偏移几十上百米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甚至如果运气稍稍不好,敌人下一发炮弹稍微失近一点点,就会落在我们头上。这也是美国兵绝不会攻上来的原因,南朝鲜军都比美军要能靠的近一些,美军自己在‘和炮火覆盖线保持距离’这一块儿上,近乎教条。他们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这个险,绝对不会。
为了避免因为某一个人的运气不好而伤亡多人,我们分散开来,每个人之间都距离三十步以上。我们倒是不怕敌人这样的炮火封锁,真要是谁挨了炸,也是运气不好,我们管这个叫中奖了。倒是距离炮弹落下来的距离太近,我被剧烈的爆炸震得浑身难受,几乎要吐血。耳朵更是彻底失了聪,什么都再听不见。
每一发炮弹落下来的爆炸,都好像有一把重锤在狠狠砸胸口,让人几乎喘不过来气。人只有在这样的炮击面前,参会真正发现生命的脆弱。
如果有一发炮弹落在我附近,甚至不需要正中我头顶的上,只要落在我身边三十米之内,我就铁定被震死。以前就有很多战友,哪怕是藏在防炮洞里也被活活震死的,这种事儿在战场上很常见。
我蹲在临时改造的弹坑掩体里,肚子饿得呱呱叫。我想要是饿死和被炸死选一个,我宁愿是被炸死,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
就在这个时候,山下的美军却有了新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