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先跟我去面试间，我给他们说了中午有人要来，都在等你呢。”
庞绅勋随意在裤子上搓了把手，不拘小节得让尹煜佑觉得他可能跟干净这个定义过敏。他收回目光，努力压住自己所有不礼貌的想法，“那麻烦带我过去吧，到饭点了不能让老师们久等。”
庞绅勋笑眯眯地把他带出门，“小伙子真有礼貌，不错，继续保持，这样喜欢你的人多！”
一通话说得尹煜佑觉得喜滋滋又莫名其妙，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埋头挑选简历的HR，窗口中没完没了的红点看着像直狙命门的诅咒，叫每一个被顶着额头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造次。他们原本骄傲鲜亮的脑袋为了生活一低再低，直到埋进地底，变得灰扑扑，再也抬不起来。
年轻的时候，还是应该放肆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一味的胆战心惊，埋头时就错过了万千种美好，再抬头时已只剩乌天斜昏。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尹煜佑的礼貌和尚佳的歌声，出色的相貌还有他扎实的美术功底都让面试官们很满意。回到等待间里，长椅上坐着很多或焦急，或从容的人，男女都有，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其它年龄段的也有，比如老人和孩子，他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些晒娃和分享老年生活的高流量账号，昨天看这里的艺人几乎都是年轻人，看到这些人他才意识到原来短视频真的已经跻身于生活的各个隙隅了。
他又多了一份信心，这代表自己的机会更多了！
两分钟过后，同一批人全部面试完，分数单出来了，尹煜佑注意到自己是目前为止分数最高的，断层领先后面。倒不是说后面的不出色，而是他集才华和颜值于一身，身上到处都是值得发扬光大的点，面试官们看到他像宝石商看到一块藏着不少好料的原石。
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走过来，告诉尹煜佑等一下，又过了两分钟，庞绅勋再次出来，将他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看桌子上那张单人照，尹煜佑猜这可能是庞绅勋的办公室。
“小尹，坐。”
肥大的屁股往皮质转椅上一压，椅子像猪仔一样发出可怜的惨叫，庞绅勋指了指桌子前面的凳子，用娘娘传太监的口气招呼尹煜佑。
尹煜佑挑了挑眉，不少自认高人一等的老板或者管理层都特别喜欢这么喊公司里的新人，姓前面加个小，跟喊狗似的，不过他们这些底层打工的倒确实像狗，虽然听着火大但是没有办法，想吃饭就得忍着。
比如他就想吃，而且挺期待能吃到这碗赚快钱的饭，耗几年青春在这里，哪怕最后没做出什么名堂，攒了钱以后干别的也算是有小资本傍身。他昨天对比了别的娱乐公司，帝盛是这座城市里最大也最正规的一家，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同城别的娱乐性质小公司随便一搜就能看到满天飞的鸡鸭狗毛，容易混不出名堂，还把青春白折进去，主播们的怨气叫身为路人的他也感受到了强烈的毒瘴气。
庞绅勋要了他手里的面试成绩单，边看边点头，“不错，每一样成绩都不算差，还有个拔尖的美术，最重要的形象分也挺高。形体低了点，但是你愿意进来的话这个后期能练。”
他把成绩单还给尹煜佑，“你仪态不差，只是有些懒，这是刚入这行的年轻人的通病，不是大问题。”
尹煜佑接过成绩单，心里觉得疑惑，他想蹙眉，想起自己的仪态问题刚被说，又忍住了，他记得这家公司是打造网红的，“我看帝盛的签约艺人是往网络方向发展的，不是往荧幕和影视方向。注重形体的话公司是有往荧幕转的打算吗？”
庞绅勋笑了笑，“帝盛确实是专业打造网红的地方，但是网络和荧幕是一家，所以我们向来是以明星的标准要求艺人的，万一能出现第二个孔峻熙，也不会因为前期准备不够被对手公司抓了黑料，打个措手不及。”
尹煜佑低头看了眼时间，一点四十分了，他还想赶到几家工厂看一看，万一这边没过他也能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他试探着掰正庞绅勋的话题：“所以把我叫来这里是……？”
庞绅勋坐起身，双手在桌面上交握，脸色变得正经，“我们一般对好苗子都是积极扶持和挖掘的，公司很重视人才，我们的几个管理层对你很满意。为了避免人才流失，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考虑签约了。”
尹煜佑想起等待室里那些没被单独叫来这里的人，心里不禁有些小得意，他挑了挑眉，“所以这是贵司给我的特殊待遇？”
庞绅勋翘起唇，“当然不是直接签你，就像我们考量你一样，肯定也是要让你考量一下我们再做决定的。”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跟我来，带你看看公司。”
尹煜佑跟了出去，不过他有些疑惑，“你们的官网上不是有业绩介绍的专栏吗？”
庞绅勋正在低头发短信，闻言眼角末梢溜出一抹难辨的神色，“亲眼看到的还是不一样的，很多东西都是亲眼看了才能放心。而且，我们也想对即将进门的明日之星证明一下自己，毕竟签约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闹着玩的，不能随便做决定。” 他扶了扶尹煜佑的肩膀。尹煜佑有些恍惚，自己压根没想到考察公司，这个主管提醒一个未签约的新人，人品似乎没叠叠乐的形象这么滑稽。
他突然有些羞愧自己刚才以貌取人。
帝盛公司内部装潢的很漂亮，色调明朗，看着舒服，庞绅勋带他看了公司两侧走廊里的业绩墙，还顺便介绍了沿路碰到的工作人员和主播。尹煜佑看着业绩墙上那些辉煌的数字，又看着主播们身上穿戴的奢侈品牌衣鞋和首饰，心里对这份工作越来越憧憬了。
这些主播目测都挺有钱的，他不是虚荣，而是想赚钱，赚快钱大钱，好帮爸爸还债。
“这一整栋楼都是我们的，食堂、办公区、训练室、录音室、超市、艺人工作区……全都在这栋楼里，宿舍在园区的另一栋楼里，那边也是我们的，位置就在这附近，很近，走路就能过去。平时需要拍外景的话园区里有不少租下来的空房可以用，出外景需要跟团队商量……”
叮咚~电梯到达，煜佑看了一眼这个楼层里面，很多人闹哄哄地在楼道里穿梭，两侧有很多小房间。
庞绅勋：“这一层是专门提供给主播们直播用的，其实除了特殊作用的楼层以外，其它都是主播的直播区。”
尹煜佑张望着，脸上写满了好奇，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一饱到刷过的或者喜欢的主播。可惜楼道里奔波着的几乎都是工作人员和助理，看不到几个主播，只有从偶尔打开的一两扇门里能窥见装饰得风格各异的直播房间里，主播们正在热情地工作。那些房间不算很大，但也没有特别逼仄。
煜佑不禁有些激动，马上自己也能坐在这些房间里，一切顺利的话过半年他就可以帮爸爸还清债，让家里和自己都过上好日子了。
庞绅勋在其中一间屋子前面停下，屋门上贴着很多滑稽的卡通照，还有一个化着小丑妆的大黄脸。身为美术生的他忍不住打量起这些色彩纷呈的图案，庞绅勋看他感兴趣，解释道：“主播平时工作的房间是固定不变的，所以可以随意装饰，我告诉他们，只要别把基地弄塌了，随便造。”
他敲了敲门，眼睛盯着上面的图片，“这样做有个好处，万一不小心让门入镜了，打开的时候它也是好看的。而且公司里人多，在门上这样贴一下也方便工作人员分辨每个房间里的主播是谁。”
尹煜佑点了点头，他看着门上的图案：“我猜里面可能是一位搞笑博主。”
“猜对了！庞SIR，这是我们的新人吗？小脸儿长得还挺好看的，动过几次刀子啊兄弟？”门突然打开，爽朗的声音先一步涌进煜佑耳朵里，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声音的源头长了个什么模样，庞绅勋就皱住眉，语气变得不善，“小任，太不礼貌了！”
小人？尹煜佑的脑子一下子抽到格列佛游记里：难道这里还有巨人？
“抱歉，我刚才是在开玩笑。”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收拾得风度翩翩，敞开两粒扣子的领口和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颇透出几分风流，说话的音量尽显潇洒恣意的男人从门后面钻出来，他身上的西装和装修风格简单的小屋格格不入。
庞绅勋指着尹煜佑，“这是我们这次准备签约的新人，我带他看看环境，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进来吧！”男人大方地让开，庞绅勋带着尹煜佑往屋里走，他接着介绍：“这是我们的中部主播任东未，他的ID叫大东风，主要是做搞笑这一块的，你刷到过他没有？”
尹煜佑看着门口那个男人的脸，脑袋里的记忆被点亮一小块，“在公司的介绍页里看见过，我记得大东哥全网粉丝数量不少呢！”
任东未把桌上电脑屏幕扭过来，上面正显示着他的个人账号，“数量确实还可以，能让我在公司过得好上不少。”
庞绅勋接洽：“大东是我们公司扶持的主播之一，他幽默的直播风格不少观众都特别喜欢，之前甚至有电视节目来找他客串过。”
尹煜佑好奇地瞪大眼睛，“厉害啊，是什么节目？”
任东未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开头，“十八线节目罢了，没什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