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浓记得沈窈救下小喜子,是三年前的事。
那时候,先帝殡天,新帝登基。
皇后领着沈窈和众嫔妃在慈宁宫陪着太后喝茶谈天。
汪大福领着几个小太监,给太后送西域诸国进献的香料珠宝。
小喜子跟在汪大福身后,他刚当差,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贵人主子。
香花脂粉熏得他头晕,绫罗绸缎晃花了他的眼睛。
越害怕越出错,失手把一盘香料给洒了。
太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要杖打小喜子一百下。
一盘香料再贵重,不过百两银子。可一百廷杖下去,这小太监必然会丢了命。
沈窈于是出面保下了这奴才。
也因为如此,沈窈与太后第一次生出龃龉。
虽然后来,她也多次向太后赔罪,低头,可怎么做,在太后心里,也留下了根刺。
“你如今避到长信宫了,会为当初与太后起争执的事后悔吗?”
沈窈摇头,她从没有后悔救下小喜子。
小时候,爹爹牵着她的手,走在街头,也会让她把钱袋里的铜板挨着给那些乞儿散光。
真要说后悔,那她前世唯一后悔的事,是信了陆陵川,爱了陆陵川,可这件事,爱也好,悔也好,却平生再难以向外人道。
疾风骤起,吹动地上的落叶与残花。雨点子簌簌的打下来。
春浓把沈窈罩在伞下,“回去吧。”
一行人刚进了兴宁宫的宫门,黑云已经滚到头顶,一场豪雨不可避免。
阴风卷起庭院中的尘土和落叶,“呼呼”打着旋儿。豆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打下来。
回到偏殿,沈窈换了衣服,坐到贵妃榻上,举着竹节杯,慢悠悠品了一口茶。
春浓又给她取了话本子来。
耳边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小喜子又探探头出现。他身后跟着个面容清秀的粉衣宫女,手里捧着大红漆盘。
“贵妃娘娘,这是我家傅昭仪的心意。”
粉衣宫女笑着道,“昭仪赠了陛下一枚比目鱼荷包,陛下赏赐了她南海珍珠一斛,白银一千两,还在朝堂上夸赞傅大人教女有方。”
“我家昭仪感激贵妃娘娘此番的纾困解难,将她得到的赏赐分了一半送过来。”
“这如何使得,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沈窈婉拒。
本来她也不会给狗皇帝再绣物件了,与其搁着,也是浪费。
“昭仪说,若贵妃娘娘不肯收下,那就当做她存放在长信宫的茶钱和膳食钱。”
既然如此,沈窈也就大大方方让春浓收下了傅玉簪的谢礼。
得皇帝心意,这狗男人果然出手大方。
圆润的南海珍珠,颗颗圆润,指甲盖一般大。沈窈数了数,半斛珍珠,足有十五颗。
汪大福从门扉处探出一颗喜滋滋的圆脑袋。
“娘娘,你何时回来了?陛下置了晚膳,让奴才来寻你呢。”
陆陵川这个点派人来寻她,沈窈脚下磨蹭。
今晚若是逃不掉被他祸害,那她得让春浓想办法给她寻避子汤来。
兴宁宫的正殿里,销金小兽炉里焚着香。
紫檀八仙桌上,已经满当当摆好了晚膳,剔透的酒杯里,飘着松醪的香味。
以往陆陵川和沈窈一道,他只饮青梅酿。
等了许久,还不见陆陵川出现。
沈窈百无聊赖,抬眼问门口立着的小太监,“回娘娘,陛下临时有事,得劳动娘娘再等一会儿。”
钟漏滴答,沈窈等得肚皮都扁了。无数次望向殿外,只听到风声,雨声。
春浓记得沈窈救下小喜子,是三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