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说下就下,没有一点预兆,一觉醒来,天地一片银装素裹,鹅毛雪飘飘洒洒。
屋子大门被雪封堵的严严实实,根本打不开。李平平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兴奋的像个孩子,作为南方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壮观雪景,哪里按捺的住。
北风带来林全栋微弱的声音,:“副帅,你等等啊,我们在铲雪,很快就能开门了,再等等。”
声音被厚厚的积雪阻隔,显得格外遥远。
窗外的积雪几乎堆到窗户下面,陈阳躺在炕上,把腿架在窗台上,透过窗户木板的缝隙,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 悠悠道:“阿蛮,你说小柱子带着听风旗会不会被这场雪埋了。”
孙燚见出不去,索性也在炕上躺了下来,学着陈阳把脚翘在窗台上:“不好说,这雪怕有三尺厚,就算埋不了,估计也够呛。”
:“你们两个还是人吗?小柱子现在还不知道困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哭,你们就在这里说风凉话?”李平平凑在窗户边上,用力的推挤窗户,纹丝不动。
孙燚翻过身,撑起身子,做起直立俯卧撑,粗壮的手臂筋肉贲张,:“你担心他?他小时候被他娘打,大雪天自己跑到野外,我们全村的人找了一晚上,天亮了, 他自己饿醒了,自己溜回家吃东西。后来问,他说他自己挖了一个雪窟,垫了草窝,睡了一大觉。”
陈阳回忆着说:“那年他几岁?六岁还是七岁?”
孙燚呼哧呼哧的做着俯卧撑:“六岁。他倒没事,他娘吓坏了,把大柱子暴打一顿,说他没有照看好弟弟。”
李平平神情呆滞,然后大笑起来:“原来这家伙从小就是个惹事精。”
:“所以你一点都不用担心他,李砚那么骄傲的人,听风旗都愿意交给小柱子掌握,你想小柱子本事会差?”
距离镇北口三十里外的一处荒坡,一行人在风雪中艰难跋涉前行,狂风呼啸,雪花飞扬,四面八方一片茫茫,完全看不见一点方向。
:“老大,战马扛不住了,兄弟们也走不动,这样没有方向的四处乱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路?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小柱子头上戴着皮帽,脖子上围着厚厚一层布巾一直包在眼睛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睫毛上的雪花扑闪扑闪,布巾里发出来粗重的喘息声:“不能停,这天气,停下来就是等死,一直走,战马走不动了可以丢弃,人不能停!”
荒野上的雪,足足有三尺厚度,几乎淹没到大腿根部,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千余人的队伍拉成一条散兵线,像一只巨大的蜈蚣,在雪白的苍茫大地上缓慢的蠕动。
小柱子走在队伍最前面,追逐着大雪飘舞的方向,北风呼啸,却是这种天气里唯一能判断方向的途径。
队伍慢慢的靠近一片模糊的影子,是一片不大的树林子,树叶零落,只有光秃秃的枝丫不屈的指向晦暗的天空。
小柱子抱住一棵树,仔细观察树干的颜色,定了定神,伸出手掌,笔直的指向一个方向:“往这里走,轮流开路,累了就退下去,换人。”
队伍沉默,沉默的有些坚决,顺着小柱子手指的方向,笔直前行。
小柱子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几乎都无法抬起,黄骠马不断用大脑袋顶他的后背,让他艰难的迈出每一步。黄骠马鼻翼翕张,喘息声激烈。
真是要了老命了,这鬼地方,这鬼天气,小柱子自认还是在北方长大,记忆里却不曾见过这般暴风雪,风像刀子一样从棉甲的缝隙里钻进去,带走身上的热量。
天色越来越黑,模模糊糊中,远处似乎有一点亮光。小柱子揉揉眼,在雪地里走了一天,明晃晃的雪,闪的眼睛疼。
那亮光有些闪烁不定,像是烧的火堆,在风雪中摇曳。
:“弟兄们,前面有火光,朝火光走,朝火光走。”小柱子大声嘶吼,声音被狂风撕裂,细不可闻。
孙燚披着厚厚的皮袍,带着皮帽,站在镇北口的城墙上,却忘了用围巾围住脖子和脸,狂风如刀,在脸上放肆的割来割去。
城墙上四个烽火台都起熊熊大火。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火不能熄,一直到天亮!”孙燚贴近士兵的耳边说话。士兵也只能拼命的点头,表示明白!
大柱子,陈阳,李平平,张稳平,林克敌等将领都挤在城墙上,放眼眺望,黄昏将近,天色昏暗,视线都看不出多远。
:“副帅,我带人出去找一找他们吧?”张稳平靠近孙燚身边,焦急的问道。
孙燚迟疑许久:“不用,你们也不熟悉周围环境,出去也不安全。我相信小柱子能把队伍带回来。”
听风旗驻守家里的一众骑兵早就按捺不住,纷纷跑上城墙请缨:“副帅,让我们出去把,我们一定能找到老大他们。天都要黑了,这天气若是露宿野外,凶多吉少。”
:“你们滚回去,老子没喊你们,你们不许出来。怎么,你们这么不相信你们的老大?滚回去。”孙燚有些恼。
天色黑沉沉的笼罩下来,视线越发模糊。
孙燚板着脸,掩饰不住眼里的担忧,突然喊道:“来人,放焰火信号,每一刻放三颗,人没回来,不许停!”
:“焰火信号!焰火信号!”城墙上的人一起大喊。
天黑了,风雪更加肆虐。小柱子眼前的火光,似乎还是那么遥不可及,甚至有些看不清楚。
远处天空中突然炸开一道红色焰火,紧接着又是一道,又是一道!
:“我们的信号焰火!放烟火信号,放烟火信号!”小柱子回头大声喊,声音被呼呼的北风吹散。
不用下令,远处的红色焰火点亮所有听风旗骑士的眼眸。
身上有信号焰火的士兵早早掏出焰火,三两个人凑在一起挡住风雪,吹了火折子。
乌蒙蒙的暮色中,几点红艳艳的烟火冲天而起。
:“那里!他们在那里!”城墙上的人跳跃起来,兴奋的大喊:“他们回来了!”
:“开城门,听风旗的,去把你们的弟兄们接回来!”孙燚强作镇定的发号命令。大柱子用力搂了一下孙燚,转身向城墙下跑去。
:“你怎么了,哭了?”李平平出奇的镇定。
孙燚呲牙一笑:“你大爷的,风这么大,吹迷了眼。”
李平平煞有其事:“也是,风这么大,不光吹迷了眼,还吹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