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噌的一声窜起来,围着宁寿宫的大桌子转了几圈,朱元璋则拿着一个宣纸画轴,在后边马不停蹄的追,长长的画轴被他当做单刀,在半空中舞的虎虎生风。
此时的宁寿宫已经没人了,大殿之中就剩下这父子二人,宫门也都关起来了,梅友雕还是很聪明的。
朱标仗着年轻力壮,几次险之又险的躲过自家老爹的攻击,一边大声说道,“爹,您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儿子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这件事儿子肯定重视!”
“重视你奶奶………娘了个脚!”
“今天咱这个当爹的不打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朱元璋手中的画轴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虚影,直奔朱标后背而去。
这玩意儿其实没多沉,大部分的分量都在宣纸上,画轴的两头是一个木头疙瘩,中间还有一个木头细杆,打在身上顶天疼一会儿,相比于抽老二老三的大皮鞭子,这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东西了。
但是这画轴即将落下的时候,旁边却伸出了一根鸡毛掸子,一下子把画轴挑飞了,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朱重八!你给我说清楚,他娘的脚怎么了!碍你的眼了吗!你老丈人马王爷有几只眼你不知道吗!你没见过吗!?”
马皇后的鸡毛掸子在手中舞的咻咻作响,颇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朱标连忙躲在自家老娘背后,谁知却被自家老娘重重的抽了几下。
“打你个优柔寡断的!”
“打你个不知道疼爱自己儿子!”
“打你个不能一碗水端平!”
“这些人能留吗,小孩子能忘,可如果他们帮孩子回想起来,那又怎么办!妇人之仁!还不如我这个妇道人家!”
马皇后的鸡毛掸子果然功力非凡,几下子就把朱标打得龇牙咧嘴,上蹿下跳,朱元璋在一旁摇旗呐喊,“好!婆娘就这么打,让这小兔崽子好好长长记性!啥也不是,本来咱还天天说你比咱强,现在看来你可不如咱……哎呦………!”
朱元璋正在那里喋喋不休,马皇后的鸡毛掸子也照着他的肩膀重重的来了两下,打到老爷子一脸懵逼,赶忙往后退了两步,面色茫然的开口问道,“你这婆娘是不是疯了,教训小兔崽子,你往咱身上打干啥?!”
马皇后掂量掂量手中的鸡毛掸子,冷声冷气的开口说道,“你这个当爹的也不咋地,标儿都是跟你学的,还有那画卷能往后背上砸吗,他后背上有过病,你不知道吗,是不是标儿几年不犯病,好好的你心里边闷气,想让他在床上昏迷着,你好重新当皇帝!”
朱元璋满脸冤枉,这虎毒还不食子,他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心思,可刚想解释,马皇后的鸡毛掸子可不听,父子二人在这皇宫大殿之中,一顿鸡飞狗跳。
两盏茶的功夫又多出半刻钟,宁寿宫之中尘埃落地,一家三口笑呵呵的坐在圆桌上商讨对策,只不过朱标的龙袍上插着几根鸡毛,朱元璋的龙袍上也没好到哪去……
“这事儿就得先从咱宁寿宫开始查!允熥那孩子从小到大长在咱俩的宫里,之前是坤宁宫,现在是宁寿宫,都是这一批人,所以如果有乱嚼舌头根子的,一定在这些人里边,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谁都不能漏过去!”
马皇后淡淡的抿了一口茶水,不容置疑的开口说道。
父子二人连连点头,朱标的帝王冠上还掉下了一根鸡毛。
“这件事你们爷俩也得重视,雄英的孩子心里像明镜的一样,他只不过是不说而已,不能一味的让孩子去学那些新东西,圣人之论,伦理孝悌,这些东西还是要好好的学的!你怕腐儒祸国,就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教!”
马皇后一边说,一边看着朱标。
朱标连连点头,对这件事情一点都没有异议,他本来也没想让朱雄英全部都学新东西,应天大学之中,传统的中原神州化也占了近一半的课程,创新要有,但也不能忘了祖宗啊!
祖宗都忘记了,你还记得你是哪儿来的吗?别人发展一二百年,你就把人家当祖宗,自家祖宗好几千年光辉历史,你都要忘记摒弃,这他娘的是什么?这他娘的是脑袋缺根弦儿!
“娘,应天大学之中也有正统的神州化,并不完全是新东西,我大明太子更是要学成百家之长!这些儿子都提前安排好了。”
朱标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
他也并不是把朱雄英扔在应天大学不管了,应天大学的学生只有半天课,早晨到午时和先生学习,下午休息巩固,可是朱雄英却没有下午休息巩固的时间,还有和自己专门的先生继续学习!学习正统的神州化百家之长!
马皇后瞥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连连点头,示意自家儿子说的没错,马皇后这才满意的坐下,“那就好!标儿搞出来的新东西杀气太大,像那些拍马屁的大臣给你整理的籍,娘记的叫什么你的奋斗…里面的那些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朱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朱元璋也急忙在一旁打圆场,“有用有用,怎么能没用呢,这么多的土地,如今又打下如此庞大的草原,不奋斗怎么能行……”
马皇后叹了口气,“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这诸家子嗣的事情,你要是一定要管,允熥那边娘会教育,但是这嚼舌头根子的人,一定要查出来,连同身后指使的人!”
马皇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丝毫不比老朱的那一下威力小,吓得父子二人打了一个哆嗦,只见马皇后满脸杀气的开口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能指使这宫中奴婢,又许给这些奴婢什么好处!让这些奴婢如此卖命!”
马皇后这一句话基本上就给这件事情定了性,其实说的也有道理,朱允熥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在没人教的情况下知道这些事情,如果这孩子知道了,那就一定是有人捣鬼!
马皇后说完这些话以后,就直接甩袖子进了内室,不再理会这爷俩了,爷俩对视一眼,满眼都是心有余悸。
“宁寿宫这边的人爹来弄,其他地方的人你来弄,马上就过年了,尽量过个好年,快点水落石出……”
朱元璋的语气温和。
朱标也点了点头,“好,知道了爹,雄英兄弟二人那里,你也要多盯着,这外毒好除,内毒难消啊……”
朱标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允炆那孩子,实在不行就让他提前就藩吧,如今大明版图囊括天地,不差他那一亩三分地,离开了对他来说兴许也是一个好事,最起码不用天天提心吊胆……”
朱元璋好像苍老了几岁一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唉,咱平时都不敢跟他说话,就怕那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想到还是如此了,算了,孩子大了终归要出门,离开了也好……离开了也好啊………”
朱标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朱允炆专用的房,平时都是房门紧闭,今天木门却嵌开了一条微弱缝隙。
缝隙的最下边,一双白净且年幼的双手,紧紧的捏着木门,手背之上青筋暴起!
“爷爷……奶奶……父皇…………”
“母亲,我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