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都进去了,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待在这别动,不要瞎跑,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
职业病吧,校长当久了,看谁都像小学生。
等待时序的过程中,祝今夏百无聊赖,打量起橱窗里的百货。
靠窗的货架上是纸品清洁一类,从卷纸到洗漱用品,一应具有,但牌子都很陌生,和城里的超市不大一样。
她猛地想起,自己带的生理用品估计都在落江时泡汤了,该补给补给。
于是专心地在货架上找起卫生巾来。
……找是找到了,就是和想象中有出入。
祝今夏脑袋左一百八十度,右一百八十度地扭了半天,确定自己没看错——货架最下方的角落里,粉红色的包装袋上写的确实是,八度空间。
“……”
人才啊。
山寨成这样,这他妈谁敢用。
找来找去,货架上就这么一个牌子的卫生巾,这山寨厂家还在山里搞垄断呢?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找找别的货架,外套口袋里,时序的旧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一低头,愣住。
……卫城的电话。
自医院不欢而散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来。
祝今夏盯着屏幕失神片刻,再抬头,时序的身影还在货架间穿梭。
她扔下瓜果蔬菜,朝路的另一头快步走去,接通了电话。
“……喂。”
“……”
她又喂了一声,卫城还是没说话,电话那头依稀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夜幕低垂,山里风大,呼啸的风声掠过耳边,一时分不清那是不是她的错觉。
沉默无限延长,最后卫城开口。
“至于吗,躲我躲进了山里?”
相识八年,彼此太过熟悉。他一开口,她就听出了酒意。
“你喝多了?”拿手机的手略微紧缩。
“怎么,你现在还会管我喝没喝多?”
祝今夏没说话。
借着酒劲,卫城开始发力,问她为什么非得离婚。
山风呼啸间,祝今夏抬起头来,看着幢幢山影。
“因为事到临头,我才发现我配合不下去了。”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卫城拔高了嗓音,“答应领证时你不说,订酒席时你不说,找婚庆时你不说,通知亲朋好友你不说,闹得人尽皆知了,你说不结就不结了?”
他情绪高涨,激动得厉害。
“你知不知道,我爸妈成天以泪洗面,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你一句话,他们连门都不敢出了,怕出门就被人笑话,逢人就问起婚事……”
酒意之下,怒气更盛。
卫城本是不善言辞的人,积蓄已久,如今骤然爆发。
祝今夏一言不发,只在最后轻声反问。
“所以卫城,你气的到底是什么?是父母受了折辱,没脸见人,是我奶奶年事已高,受不了打击,还是因为我悔婚,你被身边的人当做笑料,看不起?”
卫城:“有什么区别吗?因为你,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
这才是问题所在。
祝今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她问:“卫城,你不觉得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活给别人看吗?”
在最初的很多年里,祝今夏的人生一直是一帆风顺的,纵使不够圆满——她由祖母抚养长大,生命中缺少父母的参与——但这反倒成了一种动力,叫她更为勤勉,遂从小成绩优异,成了同龄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祖母是个要强的老太太,对她要求甚严,三岁识百字,四岁背唐诗,五岁学游泳、骑车,周末去化宫,至于寒暑假,更是风雨无阻地上着补习班。
祖母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今夏,没有父母在身边,你只能靠自己,读是你唯一的出路,你一定要出人头地!”
在那个国企还欣欣向荣的年代里,家家户户都熟识,家属区里没有秘密。
没爹没妈的祝今夏也曾被童言无忌刺痛过,那时候,祖母这样说。
大人们用怜惜的目光看她时,祖母也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