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微这才想起是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放心要留下来的,只是没成想,这留着留着,怎的就留到人家怀里去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还以为是自己半夜睡迷糊了,半梦半醒的上了床,赶紧一手推了推傅砚修是胸膛,只道:“时候不早了,本宫先起,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说完这话,顾知微又觉得奇怪,只好补充道:“吃食和汤药本宫都已吩咐好了,这几个太医都是靠得住的,若你哪里不适,叫人把他们唤来就是。”
傅砚修支着头,侧过身静静看她,眼神一眨不眨的,颇为认真。顾知微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正要纳闷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就见傅砚修手腕一抬,把她给抓了回来:“哪里就时候不早了,这日头才刚出来,娘娘昨夜没睡好,不如再陪着孤歇一歇?”
这也不怪傅砚修想着留人,实在是顾知微脸色愈发不好了。原本二十多岁的年轻年纪,又在宫里养尊处优,有多少人前前后后的等着照料,最该是如花似玉的时候。
可朝廷向来不让人省心,平时还没什么变故呢,折子就一封一封,常常把顾知微的房堆的如小山一般,前几日她从江南回来,本就累的瘦了一圈,好不容易想着在养上一养,痛痛快快歇上几天,结果又出了蒋家的糟心事,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到了这会儿,她心里挂记傅砚修的伤势,嘴上不说,可却硬生生把脸色熬的毫无血色,叫人一看便觉得疲累,怕是连胭脂水粉都要盖不住了。傅砚修知道她的这些苦楚,那就更不能放任不管,索性有谢翊盯着呢,也不必心急于一时。
顾知微一揉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挣扎道:“罢了,眼下局势未定,晚些再歇也不迟的,你快快放手。”
她一动,傅砚修面不改色,只嘶了一声,像是牵扯到了伤口。顾知微赶紧停了动作,想着叫太医进来看看,却被他轻轻捂住了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就天旋地转,落在暖烘烘的被子中了。
傅砚修似乎很少熏香,可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浅淡的风雪之气,如今受了伤,抹了重重一层药,这冷冽的气味非但没被药香盖过去,反倒融在一起,此刻缠绕在顾知微身侧,叫她格外心安。
傅砚修又在她耳旁低低说了一句什么,顾知微迟钝的一眨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困倦又卷席了上来,她实在是累的极了,不出半柱香的时间,顾知微就已经依靠在他身旁,沉沉睡了过去。
这场觉格外的叫人舒服又绵长,傅砚修的身躯很暖又很结实,顾知微就好像被泡进一泉温热的池水里,叫她把没日没夜的操劳,心口上压的大石全都抛到一边去了。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傅砚修也陪着她昏昏沉沉,直到正午了,春彩端着东西站在门口,试探的敲了敲:“娘娘。”
“怎么了?”
顾知微不情不愿的睁眼:“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过午时了,奴婢见娘娘迟迟没回来,就提前准备了些吃食,还有王爷要喝的汤药。”
春彩把食盒拎进屋里,一样一样都摆出来,顾知微伸了个懒腰,等洗漱穿戴完毕,这才想起正事:“摄政王谋反叛乱,事关重大,拖延不得,咱们得趁早把这事给处理了结了。”
春彩心领神会,把茶水递到她手边,只道:“娘娘和皇上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今日一清早皇上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摄政王势力太大,这事不好由娘娘和皇上二人裁断,怕是会引起非议,与其到时得不偿失,不如交由大理寺先行处置,他们一向不畏权势,想来是有用的。”
“不错,这事虽事发慈宁宫,但谢淮宴到底是个王爷,不好贸然决断,有大理寺那边插手挡一挡也是好的。”
闻言,顾知微押下一口清茶,也觉得有理:“皇上现下所在何处,春彩,你去将大理寺卿请进宫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春彩一笑:“娘娘不必费心了,皇上早就把人叫来了,此刻正在尚房议事呢,娘娘可要备轿过去?”
顾知微便当即撂下东西,即刻动身。
她到时,有意想看一看小皇帝这些时日的长进,便摆摆手,免了门口的通报。一进屋里,隔着厚厚的屏风,就见大理寺卿和谢翊面对而坐,谈的可谓是一个热火朝天。
顾知微明白谢翊的意思,摄政王敢做出逼宫造反这样的丑事,谢翊无论如何都是要杀之而后快的,只是对着大理寺卿,他不好把事情说的太重,三番五次下来,就听大理寺卿为难道:“皇上有所不知,并非臣等办事不利,实在是这事儿牵连太广,小到看守大牢的官吏狱卒,大到许多朝廷要员,要么得知内情放纵不管,要么就是个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总之鱼龙混杂,很不好探查。”
“但细细数来,这些人却都是摄政王的羽翼,且他们这是看准了娘娘和皇上不会轻易定罪,有意在这儿拖延时间啊!”
大理寺卿皱着一张脸:“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来请示皇上,请您拿个主意吧。”
“他们就是人多势众又如何,摄政王做了这样的事,难道还要叫朕和母后装作毫不在意吗?这世道是有理之人说了算,不是他们这些拿着人头多少来压人的说了算!”
谢翊一拍桌案,不满道:“大理寺卿,你只管按照我大夏的律法办事,凡是该有的罪名,一概都不许少!若是有对此结果不满,为难于你的,你就说这都是朕的意思,叫他到宫里来同朕对峙!朕倒要看看能不能治得了这群无法无天的逆党!”
打板子,鞭笞,流放,砍头,一桩桩一件件,凡是这群人犯过的罪责,谢翊都叫这大理寺卿一一列了出来,他自知身为皇帝,身为天下之君,不能有所偏颇,有所偏袒,便打定主意要公正廉明,处理的有条不紊,干净利落,显然是在心里琢磨过多时了。
顾知微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止不住的欣慰和高兴,眼见着事情收尾,她这才轻咳一声,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