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宋家人的应,在宋家姑母到达都城笙歌没几日,孟家便派人前来与宋家父母定下了婚期——四月三十。
这般算来,仅余二十多日,其间还需得留出从泗水城到笙歌城赶路的日程。用如此短的时间筹办婚仪,属实是着急了。
宋家人均知国公府急着迎娶新妇,却未曾想是这么个急法儿。
婚期定下当日,宋母便与府中下人尽数忙活起来,采买装饰……这桩桩件件累在一起已经让宋家夫妇许久没能睡个好觉了。
婚期定下没过几日,孟家的聘礼也悉数到场,一箱一箱的金石玉器抬进宋宅,引得城中百姓驻足观看,议论说这宋司马的女儿定是嫁了一个顶富贵的人家。而与这聘礼而来的,还有孟家派过来的喜婆及迎亲使者。
他们自都城笙歌而来,紧赶慢赶走了十日,宋朝月若是出嫁,定然还需更多时间,家中人筹备出嫁之事的动作也得更快些。
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宋府依旧一派忙碌,宋朝月瞧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进进出出,心中却愈是不安。
偏生是这样的日子,宋明泽还想方设法找机会拉宋朝月出门玩,说是姐姐出嫁以后便再难寻这样的机会。
如若是往常,宋明泽胆敢这般游手好闲、荒废学业,必定早已棍棒上身。不过这段时日宋家夫妇俱有意无意放纵,都想着让姐弟两人好好相处些时日。
毕竟这一去笙歌城,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了。国公府不是普通人家,料想也不会准允儿媳常往娘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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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城中央有一条清澈的河流穿过,宋朝月带着阿罗还有宋明泽坐着小小柚木船,从城南穿到了城北。
春日的暖阳晒得宋朝月发困,待她醒来之际,便见阿罗也倚靠在船壁之上睡着了,而她那个弟弟,正坐在船头偷偷拭着眼泪,嘴里还不知道叽里咕噜说着些什么。
“宋明泽,你怎的又哭了?”
宋明泽听到声响,赶忙拭掉眼泪,却固执不肯回头,“谁哭了,你别胡说,方才是一个小虫子飞进我眼睛里了。”
得,宋朝月知道这人嘴比石头还硬,也不再多问,只是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过了片刻,待到宋明泽平复完情绪,宋朝月轻启唇说:“你不是还要送我去笙歌城,送我出嫁的嘛。等到时候我在孟家熟悉些了,你也可以常来找我啊……”
宋朝月说了许多许多,宋明泽一直盯着被船头划破的水流,低声道:“阿姐,你一定会如愿的。”
“那就借阿弟吉言,我等你做上比爹爹还大的官,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在都城团聚吧。”
四月末,泗水城结束了多雨季节,也到了该宋朝月启程远嫁的日子。
孟家派了由几十人组成的侍卫队护着宋朝月一路北上,那阵仗,在这充州属实难见。
反观之宋朝月,一脸淡然,她心里头藏着别的事儿。她迫切地想要到笙歌城看一看,自己这未来夫婿究竟是不是他。
一路上,第一次出远门的宋朝月没有叫一声苦喊一声累,很难想象是官家精心养着的闺阁女子。
舟车劳顿了十日,在宋朝月觉得自己骨头在马车颠簸中快要散架之时,终于是到达了大衡都城笙歌城。
这是宋朝月第一次亲眼见到那说先生口中的笙歌城:楼高近百尺,处处雕梁画栋张灯结彩,这么一个平常的日子瞧着却是比泗水过年还要热闹。
宋朝月好奇地掀开车帘往外看,嘴巴微张,眼睛骨碌碌转着。
不过在她旁边的骑着马的宋明泽瞧着却不怎么惊讶,只是淡然打量着四周。
宋朝月轻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这小子挺得板正的背脊之上,知他是在故作沉稳。
“阿弟,咱们先去孟家在城中的另一处别苑落脚,待到三十这一天也就是三日后再行婚仪对吧?”
宋明泽转身瞧见姐姐那双试探的眼睛,便知她没打什么好主意,颇为严肃地说道:“阿姐你莫想了,娘亲特意叮嘱,到了之后只准待在别苑,不许到处乱跑。”
宋朝月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小气鬼,明明你自己最爱乱跑。”
她本来还想出门打听一下自己将嫁之人呢。
前头孟家迎亲的使者听见着姐弟二人拌嘴,回过头笑眯眯对宋明泽说道:“若不是知道您比宋小姐小上两岁,我还以为您是哥哥呢。”
宋明泽只是笑笑,没接话。
孟家别苑处城南,而孟国公府在城北。这暂时歇脚的别苑依然比宋家大上数倍,不难想象孟国公府该是何等气派了。
三日之期一晃便至,天还未亮,宋朝月便被下人们叫醒,睡眼惺忪地穿着喜服、任由好几个人给她梳妆打扮。
她几乎彻夜未睡,待在陌生的地方,躺在一张陌生的榻上,整夜睁着眼细数着自己的心跳。
身边所有人都同她说,她要嫁的人很好很好。宋朝月好像也隐隐有了期待,希望自己能如愿。
姑母带着她的夫君赵义康还有一儿一女早早前来,要亲送自己这个侄女出嫁。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唯独宋明泽,一直沉默地坐在院中,不发一言。
“子澄,快来门口等着,吉时将至,还得由你将你阿姐背出府去呢?”姑母在屋内唤着,宋明泽慢吞吞走到了门口,宋朝月已经盖上了红盖头,由两人牵着走了出来。
宋明泽稳稳地将她阿姐背起,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