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下人又呈着一封信上前来:“王爷,这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
“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淮宴接过东西,越看纸上的内容越是面色深沉,最终他乍然而起,一甩袖子摔了桌上的茶盏,俨然是一副怒上心头的模样:“好啊,严遂,你敢骗我!”
他们三人之间这些事说来话长,但这些互不信任的苗头是早就起了。去年谢淮宴亲自出使大邺,和傅钰面对而谈,把造反一事说的八九不离十,人家那头乐得看大夏出乱子,自是点头答应,直言若是谢淮宴肯动手,他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想当初在内阁里,傅钰可真真是把话说的漂亮,端着一张笑脸,用着神仙般的态度,叫谢淮宴心里舒坦,无比的放心,真以为这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自打他回了大夏,碰上严遂这么个联络人,起先因为有顾知微从中阻挠,他们数次办砸事情,严遂就是责怪也责怪的合情合理,谢蒋二人还真没察觉出什么来。
唯有上回,局势都火烧眉毛了,严遂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疏离模样,站在摄政王府,好一顿狮子大开口,分明就是不想叫谢淮宴动手,有意在这儿搅混水的。偏偏他脑袋灵光,又说这是傅钰的意思,把二人堵的那叫一个哑口无言,叫摄政王多少回吃瘪。
谢淮宴心中愤怒,与此同时也隐隐觉得不对,他谨小慎微惯了,为了保险起见,特命人暗中传递消息到大邺去,好好问一问傅钰的意思。
结果严遂前脚刚走,大邺的回信后脚就到了,傅钰在那头得知消息,也是一头雾水,在信中直言自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吩咐过严遂如此办事,一番对比下来,傅钰也是好一番惊疑不定,生怕严遂怀有异心,赶紧叫人去查了他这些年的人情往来,结果不查还好,一查饶是傅钰这个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皇帝也不禁愣了一愣。
当年大邺改朝换代,傅砚修被一时不慎骗到大夏惨遭囚禁,傅钰则借机上位,开诚布公,只说若有人这时愿意投靠,从前种种他是愿意既往不咎的。严遂就是混在第一批人里,进宫亲面向他表忠心的大臣。
那时他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如今这么多的心思,想着若要树立威望,也该言出必行,于是还真就如他自己所言,想直接将人用了。
当时也不知是听谁说的,说这严遂身世不好,不像世家贵族的子弟那般挑三拣四,是个最好拿捏的性子,傅钰正犯愁呢,哪里会错过这样的人选,干脆就直接点他出来,送往大夏作为内应,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时候一长,连傅钰自己都忘了,凡是严遂传递回来的消息,他一概是全盘收下,大为信任的。亏得这回有谢淮宴提点,他派人一查这才知道,严遂这身份埋藏的极深,他从前也的确有个主子,虽没言明,但只要是个明眼人一猜便知,这人恐怕就是傅砚修了。
傅钰和傅砚修势不两立,谢淮宴也同这位枢梁王水火不容。从前他手底下有顾知微这个好用的哈巴狗时,别说是朝廷了,就是整个大内都是他谢淮宴的天下,结果就因为这人,也不知是给顾知微下了什么迷魂汤,叫她移情别恋,自己怎么说都不顶用,闹着闹着,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靠着窗子,谢淮宴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把几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直到都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他手腕一动,才有所决定。
就见谢淮宴提笔写下一封回信,就说他得知此事也大为震惊,请傅钰同他一起放长线,钓大鱼,暂且装作还不知情的模样,稳住严遂这个叛徒,等到时局势稳定些了,若他真是傅砚修手下,兴许还能用上此人。
安排妥帖后,下人接过信,快马加鞭的走了,谢淮宴望着窗外的人影,阴沉一笑。
而另一头,严遂自是不知自己身份已经暴露,还沾沾自喜,为这事做的漂亮而心中喜悦。他同傅砚修为了掩人耳目,一向是不常联系的,这回却破例没等着主子离宫相见,而是自作主张,早早派遣信鸽而来,只说一切都好,这战事一时半刻是绝对起不来的,傅砚修对此也很满意,几日下来,总算睡了一场安稳觉。
可天不遂人愿,有恶人一心生事,他们又如何能拦得住,这天下如棋盘,众人如棋子,他们互相防备,留了不知道多少条退路,各方势力缠斗不休,终是顺着谢淮宴的意思,在傅钰一声令下,大起战火。
“太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不好了!”
这时已入深夜,各宫各院的人大多都睡下了,顾知微夜里读晚,这会儿刚合上眼睛,进入梦里,就听外头一阵骚乱之声,随即眼前一亮,竟是春彩跑进屋来,把灯给点上了。
顾知微睡眼朦胧,不解其意,但见她脸色铁青,就知道事情不好,赶紧坐起身来,皱眉询问:“怎么了,外头吵什么呢?”
“娘娘,大事不好了,方才边疆传来急报,说是大邺那头忽然出兵,来势汹汹,玉川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突然反叛,亲自引着敌军入关!”
春彩面色凝重:“事发突然,毫无征兆,其他几所城池不备,也被玉川城放出的诱饵迷惑,眼下已全被大邺拿下了!”
“什么!”
顾知微眼前一黑,急火攻心,险些没直接昏倒过去,春彩扶着她,又低声道:“敌军到达景阳时,那边护使倒是个忠义之人,他不肯受虏,也不肯大开城门,带了城内所有的将士奋力抵挡,可终是不敌。”
“眼看着就要受死,这边护使带领士兵退回城中,只说我大夏国土不能被外敌践踏,他领着众人想要自裁而去,万幸许大将军听到消息,带人没日没夜前往景阳,这才救下一命,又带人厮杀在前,勉强挽回了几分局面。”
说完这话,春彩一擦眼泪,情绪翻涌:“娘娘,这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