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钰仲的语气轻松淡然,甚至有那么一种隐晦的心不在焉,但这种种情绪的表现,摆在萧洪章眼前,就成了赤-裸-裸的轻视了。
是的,面对萧洪章这样一个在陷宇山初时称帝的道武境的强者,修钰仲所摆出来的态度,就是一种轻视。
哪怕他成就道武境只比萧洪章多出了那么几百年的时光,看起来不长,差距也不大,但修钰仲还是没有把萧洪章放在眼里。
而萧洪章此刻看着修钰仲的时候,却也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哪怕他是那样的自负如命,眼下也是异常的警惕,不如在啸月山门前那般从容自如。
而这,全都因为修钰仲身边那把无形的古琴“莫问”,还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
望着胸有成竹的修钰仲,萧洪章忽然感觉有些不甚托底,他的右手不经意间颤抖着,禁不住让他自己都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掌两眼。
修钰仲再次盘膝坐在青云之上,缓缓奏起了琴音,但这次,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从容镇定的说道:“萧兄,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修某人曾去过“无序之界”,在那里,修某待了足足十年,最近一段时间方才出关,所以,你不是我的对手,明白吗?”
萧洪章耳边回荡着修钰仲高深莫测的琴艺,表情立时变得惊骇动容,但又马上强自镇定起来,咬着牙关道:“修钰仲,你是九界山不可多得的道武境前辈,即使风绝羽因为一些事而得罪了贵派,那也不该派你这样的人出马,你如此大张旗鼓,究竟想要得到什么?难不成仅仅是为了威慑锦绣福地,若真是如此,而拿啸月宗开刀,萧某到是觉得,贵院这般作法有些仗势欺人了,毕竟……”
萧洪章话到一半,修钰仲立马冷笑了一声:“毕竟什么?毕竟山海院还是七霞界主吗?萧兄,你这样说便是有些自欺人了吧?”
修钰仲话音一顿,继续道:“你说的没错,身为七霞界主,若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针对一个小小的一流天宗,的确不该出动像本帝这般曾去过无序之界的人,可另一条道理你也该知道,此处为修界,是宏图大世修行者最多、最强的地方,所谓人伦天理,终究比不过一个“武”字,修界中人,拳头最大的道理还用我来跟你讲吗?当然,我得承认,放眼整个九界山所有的一流天宗,竟没有一个人有风绝羽那般的修为,山海院据守七霞多年,从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而失去了身为太上天宗的仪范,否则当年圣龙山在霸空城功亏一篑,也不会坐视不理,当时的情形相信你也看到了,风绝羽借多方势力方才灭段家于灵洲,你何曾看到,我山海院派出一人相助。但这次不同,风绝羽抓的,可是我山海武楼最有天份的弟子,想必你们还不知道罗世宏除了是骆临楼的亲传弟子和义子身份之外,早就被本院的院长定为日后的武楼楼主,也是往后将要去无序之界的传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任尔等随意处之。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萧洪章闻言,顿时哑口无言,他看了看云丛下方,几乎看不清的巍峨山峦和那藏在山中的大小诸殿,心中陡然升出一股绝望的情绪。
就在这时,修钰仲又道:“其实萧兄这份为朋友而两肋插刀的性情,修某也极是佩服,只是在下不明白,那风绝羽不过就是一介小子,他究竟何德何能,能得到萧兄舍命相护,更何况,相信萧兄也该看出来了,本帝亲率十万精锐离开禹洪山,为何却单单孤身一人先行现身?”
萧洪章沉声道:“萧某听说,山海乐院院主琴帝是个讲理之人。”
“对,我很讲理,此事是骆楼主委托于我,我不好推辞,但又不想大动干戈,故而还请萧兄让开,修某敢保证,只要啸月宗之人不殊死顽抗,我修钰仲,绝对不会在山上伤害一人。”
修钰仲虽然狂妄,但也是十分直白,其中的意思非常明显,他在告诉萧洪章,我来就是为了控制住啸月宗的人的,就是不想让风绝羽乱来,但不会伤害任何人,如果啸月宗听话,我也不会动手。
但萧洪章听完,却是嗤之以鼻道:“你不伤害一人,我信,但如果由别人接手,那就不同了,对吗?”
修钰仲愣了一下,旋即作出了一个惋叹的表情道:“萧兄果然是个明白人。”
“你能控制到什么时候?”萧洪章一看局面已经控制不住,索性节省时间直接问了出去。
“直到骆楼主过来接手啸月宗。”修钰仲无比平淡的回道。
“我懂了。”萧洪章闻言戾气更重,沉声道:“山海武楼,重兵好战,那罗世宏是骆临楼的弟子,若是把啸月宗交给骆临楼,我这风小友的天宗门户,岂有完整之理。”
修钰仲抬头道:“那本帝就管不了了,谁让他出手的时候,没有考虑到骆楼主的心情呢。”
“那你们还不是仗势欺人?”萧洪章瞪着眼睛道。
“萧兄,修某虽是七霞一帝,却也隶属山海,难道我同门不帮,却要帮个外人?”
“铮!”
说到此处,一曲柔肠百解的曲子弹奏完毕,修钰仲双眼蓦地变得凌厉了起来,盯着萧洪章道:“好了,废话已经说了不少,萧兄心中可有决断?”
萧洪章脸上闪过挣扎的情绪,过了好半晌方才坚定起来道:“修兄的想法萧某已知,但请恕萧某不才,请修兄指教。”
萧洪章说着,双手持剑,摆开了一个进攻的架势。
修钰仲皱了皱眉,疑惑道:“区区一介小子,连道武门坎尚未摸到,萧兄竟如此舍命维护,修某真是看不懂。”
萧洪章咧着嘴一乐道:“你说的对,一个啸月宗,一个风绝羽,确实不值得我去拼命,但身为风绝羽的挚友,我若就这样放阁下从容入山,那也没脸再见他了。”
“我明白了。”
修钰仲听完,目光矍铄的点了点头,将双手按在无形古琴“莫问”之上道:“那就恕修某不客气了,这十年来,修某人岂在无序之界谱了一支新曲,名为“长将赋”,还请萧洪章指教。”
这修钰仲说完这番话之后,突然再行拔起琴弦,先前那轻灵浩渺的悦耳琴音,猛的变得低沉压抑起来,几个音节起初还算缓和,但很快节奏激烈、明快了起来,修钰仲的双手十指纤长柔软,弹奏间极富美感,但节奏激烈之后,空中便响起了阵阵惊鸿飞掠之间,宛若有千万匹马,在云丛中奔腾了起来。
“长将赋!”
萧洪章闻声往后退了一步,左脚肌肉全部隆起,神识扩散之下,只感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沉重压力,从遥遥九天之上奔绝而至。
几乎眨眼之间,萧洪章如同置身热血沙场,眼前恍惚了一下之后,万千道绿色的匹练化作身着黑甲的骑龙、骑凤的将士,手持长戟朝着他轰隆隆的冲杀而来。
萧洪章腹中一口丹田气提起,匆忙间挥剑朝前一指,烈火澎湃形成赤色剑罡,激起了铺天盖地的九古真焱之火,那火中剑气,皆是化作赤羽飞鸟,如若投林而出。
“轰!轰!轰!”
前方密密麻麻的黑甲将士卒影,对面又是漫天飞舞的火鸟,两人只各出一招,便形同战场搏杀一样,双方各施强大神通。
火鸟投林一般冲进军阵,掀起了漫天的轰鸣声,那声浪震的脚下百丈外的白云纷纷翻涌,漫无目的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火鸟带着成片的九古真焱一经动,黑甲将士卒影先行倒下一大片,化作黑气翻滚着散去,但琴音不断,黑气也都66续续的再化重甲武士,天上地下,龙飞凤舞,好不热闹。
萧洪章一剑荡去四成以上的匹练,剑气便已老道无力,他瞳孔一缩,不再固执,反过来竟是一抖手腕,带起一片惨烈的焚火剑芒,冲进了黑甲军阵,一路火花带闪电般的往前推进十几丈。
萧洪章的剑气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长剑所及之处,黑甲将士卒影纷纷落马,漫天的剑影形成遮天蔽日的火焰剑网,一步一步的压下了琴音中的嚣张气焰。
明面上看来,萧洪章的修为可能不比修钰仲差上多少,但反过来再看修钰仲,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出现丝毫慌张的痕迹。
他这曲“长将赋”是从无序之界中领悟出来的,曾经在无序之界中,看到了千军万马对阵,当然,这可不是普通的军阵演义,在修界中,很多时候都是修行者骑着龙凤,大军对垒,萧洪章并不了解修钰仲在无序之界中悟到了什么,但他却是听说过那个地方,知道从无序之界里面出来的人,都是不可一世的强者,就连如日中天的冰海帝尊陌西城都没去过,每一个人实力都异常强大,不同于本界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