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月亮的清辉,洒在石阶上颓然坐着的人身上。
此时的陆陵川,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时疯时哭,俨然已如佛如魔。
当月亮退去,天边朝霞渲染。
陆陵川仍呆愣愣坐在石阶上,煎熬了一夜,心力交瘁。
他怔怔的,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然后抬脚走进内殿,在沈窈睡过的榻上摸了摸。
他找出那只胖老虎,抱在怀里,又回到石阶上坐下。
“陛下,奴才吩咐人熬了一碗粳米粥,您多少进一些吧。”
“贵妃娘娘回来,瞧见您这样,得多心疼呀!”
见皇帝颓然如此,汪大福担心他熬坏了身子。跪在他面前劝慰道,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个食盒。
“贵妃生死未卜,朕要等她回来。”
陆陵川这句话说的还算理性,下一句,汪大福听得眼圈就红了。
“等她回来了,朕和她一起用膳!”
“还有,她近来嘴馋,你让御膳房把吃食做精细些,一日三餐还得往长信宫送。朕怕窈儿回来,没有热汤热饭等着她。”
陆陵川无力的望着天。
红日在东方的云层里喷薄而出,仿佛人间一切如常。
“水中鸳鸯会双死,天上鹣鹣不独飞。”
他红着眼睛,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布老虎,“窈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贵妃娘娘吉人天相,定平安无虞!”
汪大福高声说,也是在说给自己听。他挥挥手,让身后的小太监退去。
沈窈睁开眼,却身处在一间宽大而雅致的房屋内。
她记得,在慈宁宫里,她听完那披着袈裟的大和尚一番话后,就回到了长信宫。
她不怕陆陵川反悔,三日后,她有爹爹在。
没想到,却会被掳到一处暗无天日的庑房,而太后居然还会纡尊降贵的过来,和她亲自谈判。
太后离开后,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还有雀鸟在枝头“啾啾”的鸣叫声。
她身上盖了薄薄一层棉被,也没觉得热。往四下一看,并不是西域的异域陈设,倒像是位读人的居所。
博山炉中青烟袅袅,是焚过后零陵香的味道。
沈窈起身,身上衣着还是完整,依旧是昨儿青色的宫裙。
她穿上绣鞋,出了门,只见四下无人。
门外是一处花木幽深的院落,小小的一处亭台,旁边的碧水上,芙蕖摇曳,艳妆临水。
“姑娘,你起来了?正好我给你送早膳来。”
身后有人唤她,沈窈扭身一看,是一个长相斯清秀的女子。
她手里端着红漆托盘,上面放了三两个白瓷的碗碟。
“请问姑娘,这是何处?”沈窈略一行礼,出言问道。
“还请姑娘不必客气,我是这府邸中的管事,你叫我苏清就行。”
苏清回礼,“姑娘下榻这里,乃是我家公子的房,名唤——念荷园。”
念荷园?果然一派夏日旖旎风光。
“请问你家公子贵姓?”沈窈又追问道。
“姑娘莫急,我家公子一会儿忙完,会来看望姑娘。”
沈窈随苏清进了屋。
苏清把托盘上的鸡丝粥,盐渍小菜摆放到黄花梨木的桌上。
“姑娘,你慢用。夏日酷热,我再去给你屋里取些冰来。”
苏清说完,缓缓退下。
见她走了,沈窈取下发簪,青丝顿时如水般流泻下来。
玉簪不见了。而红宝凤钗的一头铸了一截纯银。她探了探鸡丝粥,并无下毒的异常。
沈窈取过架子上干净的巾帕,把凤钗擦干净,收了起来。
她没有胃口,在没见到这个苏清口中的公子前,她也不准备吃这人给她的任何东西。
只有月亮的清辉,洒在石阶上颓然坐着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