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一擦汗,赶紧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谢翊也起身:“母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您就是再歇息几日也不妨事的,儿臣也不是小孩子了,应付的过来。”
“大人也劳累一天了,本宫闲来无事,叫人准备了些果子茶点,大人若不嫌弃不妨先尝一尝,快坐吧,都这么拘礼做什么?”
顾知微手腕一抬,春彩便端上来几盘酥饼,模样细致,用料扎实,都是御膳房刚做出来的,实打实的好东西,这大理寺卿被谢翊扣过来半晌,也早就饿了,只是看皇上不开口,才忍着到了此刻,他一见着吃食,果然笑的更加真诚,道过谢便到一旁去了。
顾知微这才转头看向谢翊,满眼都是骄傲和满意,要不是碍着有外人在场,这时候她定是要揉一揉小皇帝的发顶以示鼓励的:“翊儿不必担心,母后无碍,听闻你一大清早就过来了,昨夜定是也没休息好的,这不,特意给你送了点牛乳茶,好好补一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谢翊便不好意思的一挠头,把东西接了。罐子热烘烘捧在手里,顾知微笑着看他,还在说些赞赏的话,将小皇帝夸的那叫一个不好意思,头都要扎到地里去了。
这回有自己母后坐在身边,谢翊轻咳一声,心里安定,连说话都更加有底气,只把方才自己的决策一说,打量着顾知微的神色,试探道:“母后,翊儿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么一个法子了,不知您觉着可行得通?”
顾知微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谢翊是什么意思。说到底了,小皇帝年纪还小,他自己也常常疑心做事不大周全,因此每每都会向顾知微和沈朝请教,小事都是如此,更何况是这回的谋逆逼宫。
别看他方才在大理寺卿面前气势冲冲,像个小老虎一般,可实则内里也是发虚的。谢翊总觉得依照谢淮宴这样老谋深算的性子,不该就此善罢甘休,说出什么成王败寇的话来,也疑心蒋浩走十步看百步的心思和手段,纵是死了,他留下来的那些势力也终有一日会变成祸患。
眼下江南动乱未平,玉川一带又起战事,麻烦事情接二连三,别说是谢翊自己,就是再加上顾知微和顾子忠也是应接不暇。他心里就如同明镜一般,无论如何,大夏都经不起再来一场的摧残了,不管他想下什么决策,都得小心再小心,万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因如此,谢翊思来想去,虽然暂且也没有旁的法子,但总觉得自己这决策太过激进冒头,要是真按照律法流放砍头,恐怕底下这些人是要闹起来的,到时乱哄哄一片,自然是不利于朝局安定。
偏偏这大理寺卿又是个唯唯诺诺的老实人,问他半天也只会点头称好,真说不出来一点儿有用的东西。纠结了小半天,直到顾知微来了,他这些犹豫才找到出口。
“翊儿是整个大夏的皇帝,只要心思是对的,那也没人敢多说什么,有什么想做的,翊儿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顾知微轻笑一声,看他打开茶罐,又道:“母后明白你牵挂玉川的战事,想着趁早解决了内乱未必就不是好事,这群逆贼盘踞京城多年,从大到小,从老到少,什么样的人都有,留着这群蛀虫在总是会坏事的,还真不如就手段强硬些,快刀斩乱麻。”
“更何况,如今大夏内外都被谢淮宴这群人搅的蠢蠢欲动,翊儿此举不但足以安抚民心,还能以示震慑,免得真被大邺那头小看了去。”
闻言,谢翊这才面上一松,犹如得了个定海神针,顿时长出一口气。有母后开明至此,又支持他自己的决策,小皇帝自然也是喜悦万分,当即回身到那大理寺卿面前,仔仔细细吩咐下去,这事便这样定了。
等人走远,顾知微倒了茶来正要喝,见小皇帝又摆摆手,遣散了屋内的下人,连春彩都被不解其意的赶出去了,她一挑眉,疑惑道:“翊儿这是有话要对母后说?”
谢翊绞紧了双手,这会儿不像个君王,倒像个孩子了。他砸吧砸吧嘴,神情犹犹豫豫,在顾知微身旁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顾知微好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翊儿可不是个支支吾吾的性子啊?”
“母后,”谢翊鼓足了劲,才硬着头皮问道:“若来日天下安定,百姓和乐,母后可会再改嫁他人?”
大夏自古都有律法,若有女子守寡三年,名节清白,那改嫁他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顾知微虽然贵为太后,想要再嫁是难了些,但毕竟先帝已归西数年,要是她真心愿意,抛弃了太后的头衔,往后心甘情愿做一个普通人,那也是使得的。
谢翊一问这话,顾知微便心下了然,知道他这是还惦记着那日在慈宁宫撞见的事情。她自己是无意欺瞒谢翊,只是顺着这话问道:“若母后的确想要再嫁,翊儿可会答应?”
“母后的事只由母后自己做主,儿臣就算是天子,也不能擅自替您做决定,”谢翊沉思片刻,认真道:“母后这些年为了大夏操劳,又为了儿臣辛苦,去过一过轻松自在的日子,身旁有个知心人陪着也是再好不过,儿臣,自然是愿意的。”
说到此处,他话音一转,一双眼睛耷拉下来,大有一种落寞的意思:“往后母后要是出宫去,咱们就不知得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了,这偌大的皇宫,便只剩下翊儿一人”
谢翊自小就没了亲生爹娘,七八岁以前都是奶娘和嬷嬷看护着的,那时顾知微尚且没有养孩子的心思,每日就是躲出宫去也不肯多看这小皇帝一眼,时候长了,谢翊嘴上不说,可在摄政王日日的挑唆之下,害怕被人抛弃的苗头早种在心中。那时他亲眼看着帷幔里的二人,失落之余,心里更多的却是忧虑。
他本以为,顾知微听了这话多少会有些不快,可没成想,女子哈哈一笑,倒是觉得很有趣:“傻孩子,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