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彩当即领命,怕摄政王在太医院也安插了人手,干脆只找些在顾知微面前眼熟,底细干净的,出宫路上,还认真嘱咐:“诸位太医等会儿可得仔细瞧瞧,蒋姑娘一向身子不好,可别耽误了病情。”
几个太医一听,自然点头称是,却不想一到府里,屋里的门还没进去呢,就被一个婢女给拦在了门外。这婢女看着面生,一躬身,向春彩行礼道:“姑娘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家小姐正昏迷不醒,只怕见不了人,若是太后娘娘有事吩咐,只怕要耽搁了。”
春彩笑道:“这就是误会了,太后娘娘只是听闻你家姑娘在外受伤,昏迷不醒,情况严重,听说还吐了血?娘娘宅心仁厚,想起蒋大人的功绩,怎么也得派人来看看,这不”
她一摆手,身后的几个太医上前,纷纷有礼道:“我们是今日太医院的当值太医,姑娘情况如何了,不如让我们进去瞧瞧,太后娘娘才好安心啊。”
闻言,这婢女面色一紧,有些支支吾吾。她本就是被蒋南嫣刚从外院调进来的,哪里应付得了这些,偏偏又给她封了很大一笔银子,叫她闭紧了嘴,只管闷头拦人。
想了又想,这婢女又道:“可我家姑娘身子实在太虚,恐怕各位太医来的不是时候,不如,不如晚一些再过来吧?”
言毕,婢女抬眼看人,怯生生的,显然心虚。
而这头胆战心惊,屋内更加气氛凝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蒋南嫣原以为这事闹出来,做做样子找几个大夫也就是了,怎能想到顾知微还真找人过来,她哪有那么好心,还记挂死对头的生死,分明是不放心,找人一探虚实!
蒋南嫣越想越没底,血是吐了,药也吃了,她怕露出破绽,还特意调了些脂粉抹在脸上,叫旁人看了只觉得苍白无比,气息奄奄。又熬了一锅汤药,满屋子的放着,门窗死死关紧,愣是闷出一股药味来,若远远看着,已然是命不久矣。
可她这些拙劣的小把戏终究是班门弄斧,外头的大夫郎中尚且可以周旋,宫内的太医收不了她的贿赂,不会要她的人情,只要搭脉一看,此举非得暴露无遗。
此刻蒋南嫣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躺在榻上,衣衫已然被冷汗浸透,就听春彩在屋外又道:“你且别怕,只是太后娘娘吩咐了,得把这些上好的补品亲自送给蒋姑娘,真不正好了,姑娘身子虚,赶紧把人参用了,补补气血。”
“这些太医你也放心,都是宫里的一把好手了,你家姑娘情况不好,多个人看看也能更保险几分,赶紧开门吧,叫太医们等久了岂非失了礼数?”
话音落下,屋里又走出一个人来,这回倒是平日跟在蒋南嫣贴身服侍的了,她也是得了自家姑娘授意,眼看拦不住人,故意哭哭啼啼起来:
“春彩姐姐你哪里知道,自打姑娘被人送回来,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京城里十之八九的大夫都来瞧过了,更有些名医,特意给姑娘开药,强灌下去了也不见好,眼下昏昏沉沉,时醒时睡的,实在是不体面啊!”
她上前拉过春彩,一抹眼泪就要走:“姑娘年纪轻轻,怎能吃得了如此苦楚,太后娘娘心慈,还肯请姐姐前来探望,我们蒋家上下都是感激的,春彩姐姐和各位大人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到前头吃盏茶去吧?”
春彩一笑,并不买账:“那怎么行,主人家尚且病的起不来床,我们这些手底下干活的哪有独自去喝茶的道理,既然旁人都没法子,那这些太医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请吧?”
她转头一看那婢女,有意道:“不过是瞧个病,你们院里怎的这般推三阻四,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你们也敢违抗?依我看,别不是姑娘的病情另有蹊跷,怕我们给瞧出来吧?”
眼见二人脸色唰的一白,春彩心里有数,厉声道:“蒋姑娘怎么也是娘娘的手帕之交,岂能被你们这些下人耽误,莫不是你们不想给姑娘救治,别有用心吧!”
如此把话一带,她们更加有口难言,春彩一皱眉,又道:“有娘娘在,绝不能叫你们这些把戏得逞,来人,开门!”
顾知微早就料到此行不会容易,春彩离宫时特意给她派了两个得力的小太监,方才站在人后,这时候便走出来要去开门了,眼看着两个婢女拦不住,屋内的蒋南嫣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却听有人在身后高声呵斥:“放肆,我蒋府岂能容你们撒野!”
蒋浩匆匆来迟,尚且没摸清情况,但见春彩咄咄逼人,他自觉面上无光,语气也很不好:“本官知道你是慈宁宫的人,也敬着各位太医,可你们公然在小女内院大吵大闹,成何体统,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蒋老爷放在眼里了!”
春彩笑着解释:“蒋大人误会了,我们也是担心姑娘手底下的人不好用,偷奸耍滑的再害了姑娘,实在是不放心才想进去瞧瞧,更何况太后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回话呢,我们也不好耽搁不是?”
“那也不成!”
蒋浩咬牙道:“嫣嫣本就病着,我这个做爹爹的还没看上一眼呢,哪能容得下你们在这儿胡闹,你也少拿太后压我,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春彩无法,如今蒋浩一回来,蒋家上下又有了主心骨,知道这事怕是要糟,正犯愁着,就见蒋浩一变脸,又端出一副和蔼的神态,对那几个太医道:“诸位太医辛苦了,小女的病情实在有劳挂心,可眼看着天都黑了,这事传出去恐怕不好,我已在外头备好马车,就先送各位大人回去吧,若有急症,我一定派人去太医院禀明!”
到底是蒋浩混迹官场多年,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圆滑至极,他先是劝动了太医,又去劝那两个小太监,最后说的众人都起了回去的心思,春彩独木难支,也只能被迫点头。
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蒋大人真是巧舌如簧,就是再好的戏子也比不上大人能说会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