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别连累无辜了。”
沈窈勾起唇角,淡然说道,
“臣妾午后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了吐蕃衣裳的胖子,来求陛下赏赐。”
“陛下指着臣妾说,诺,给你,那是已经被丢弃的人。”
听到沈窈语气里的不甘和抱怨,陆陵川轻笑了一声。
他柔声对沈窈说,
“贵妃,朕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眼盲心瞎,到了连最心爱的宝贝也舍得丢弃的地步了?”
他觍着脸,讨好着沈窈。
话说得连自己的心都柔软了。
正沾沾自喜中,就见殿内一片漆黑,还有一阵轻盈远去的脚步声。
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吹灭了灯,独自去睡觉了。
陆陵川重重一拳捶在门扉上,自我开解道,“今夜雨疏风骤,贵妃果然懂事,还知道为朕暖床。”
他咬着后槽牙,恨恨道,“贤妻如此贴心,当赏!”
趁皇帝与贵妃对峙的当口,小喜子早去开了宫门,将汪大福放了进来。
远远瞧见皇帝修长俊逸的身影,近了一看,却黑着脸,眸光中都是晦暗,汪大福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段时日,主子不知道吃了贵妃娘娘多少闭门羹,作为粗通墨的御前大总管,他实在是管不住脑子里冒出来的,诸多对皇帝大不敬的词儿。
譬如——“畏妻如虎”,“夫纲不振”,还有“如鼠见猫”,……
收回了一脑袋的胡思乱想,汪大福哀求道,“奴才的好陛下呀,咱们先去把湿衣裳换了吧。”
贵妃不心疼主子,他心疼呀。
他从小家里穷,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爹娘狠心,就为了十几块铜板,把他卖进了宫。
进了宫,虽然一辈子做不了男人,但好歹不会饿死。
十二岁的汪小福,脸颊凹陷,瘦得皮包骨,瞧上去就像是在一具嶙峋的行走的骨架上,贴了二两肉。
他才养好了去势的伤,一张脸惨白惨白,就杵在太子房门口。
每日午时,那里飘出的香味儿,可真让他失了魂。
小小的太子爷,一身月白蟒袍,那叫一个漂亮矜贵。他打门边经过,惊讶的望了汪小福一眼。
然后,太子殿下命人带他每日午时与酉时,到身边伺候。
每到太子爷用膳的时辰,太皇太后疼爱孙儿,总要往东宫送各种羹汤与甜点。
太子爷略略吃上一样后,剩下的都进了汪小福的肚子。
对于在梦里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他来说,这是何等恩赐。
吃第一口御膳的时候,他香得直嗦手指头。吃到最后一口时,他把碗碟也舔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乎,他陪着太子爷从储君一路成为帝王,也从小福子到了大福公公。
大福公公,果然是大,手也大,脸也大,腰也粗,膀也圆。
而太子爷得到了贤德孝顺的名声,成为了太皇太后心尖尖上的皇孙。往后几年,也长成得越发挺拔肆意,俊俏飞扬。
一时间,大福公公陷入回忆,难以自拔。
“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
陆陵川踢了他一脚,“待朕沐浴后,贵妃若还不开门,那就命人将门撞开。”
“唉,~”
汪大福叹了口气,适才爬墙不惊扰贵妃娘娘的是他,现在要闹得长信宫不得安宁的也是他。
趁陆陵川离去,他不由得小声儿拍门央求道,“奴才的好娘娘呀,陛下的话,你可听见了?”
“这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了太后,可是对娘娘不利呀。”
他不断在门口念叨着。
每次见到皇帝与贵妃从少时伉俪到如今的横眉冷对,汪大福也不住感念自己的过往。
“陛下别连累无辜了。”